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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元明冷得缩着脖子,缩回车里去了,很快又扒着车帘探出个脑袋,不死心地说:“可是,表哥,听说那个叶家姑娘才十四岁……”
“这桩婚事是祖父当年定下的。”
谢让平淡陈述道,“如今祖父已经过世,只要叶家姑娘不悔婚,我自然是要娶她的。”
周元明正打算放下帘子回去,谢让却又扭头交代道:“还有,你记住了,就算叶姑娘年纪比你小,她既然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你见了面也要称呼一声叶姐姐,不得无礼。”
“……知道了。”
周元明欲言又止,还是乖乖地答应了。
谢让瞥了周元明一眼,没再说什么。
他这个表弟也才不过十五岁,年纪还小,但应当是知道分寸的。
谢让和叶家姑娘是自幼定下的娃娃亲。
那时叶姑娘才刚出生,谢让也只有四岁。
叶家远在江南道宣州,谢让的祖父谢信当时任宣州知府,叶家是当地数得着的豪绅望族,双方自然就有了往来。
一日谢信与叶家家主品茶说话时,听说叶家刚生了个嫡出的小孙女。
恰巧四岁的谢让才开蒙,怀里抱着笔墨,嘴里嘟嘟囔囔背着三字经从祖父的书房外经过,谢信便指着谢让,笑言两家不妨做个亲家吧。
叶家家主自然不会反对,两人当场定下了这桩婚约。
谁知才不过半年,祖父就蒙贵人赏识,升迁到京城做官。
此后十年间,祖父仕途顺利,一路青云直上,从一个从四品知府,一直坐上了正二品户部尚书的位子,朝廷重臣。
如此一来,叶家的这桩婚约便有些微妙了。
此一时彼一时,一个小地方的士绅之家,对比尚书府就实在不够看了,加上宣州到京城路途遥远,十年间两家也没有几回来往。
可以说,这婚约还作不作数,全在祖父谢信的一念之间。
直到四年前,谢信卷入朝廷权谋,在夺嫡中站错了队,被抄家问罪,很快就不清不楚地死在了天牢里。
谢信一死,谢家便如同大厦倾覆,一夕之间,偌大的尚书府轰然倒地,已经入仕的子孙下狱问罪,其余家眷流放岭南。
谢让那年十四岁,跟着家人踏上了流放的路。
走了两个多月,还没走到一半,老皇帝薨了,新皇登基,大赦天下。
新皇的皇位来得不正,大约还想要个好名声,格外加恩,下旨赦了谢信的罪名,准其家眷返回老家。
谢让他们不用再流放了,然而经过这一番折腾,一门子老弱妇孺已经死的死、病的病,调头再往回走,又走了大半年,才得以回到陵州老家。
谢让的母亲没死在流放路上,却病死在回陵州途中,父亲早已刺配边关,十四岁的谢让成了家中大梁。
易地而处,变成谢家的境况尴尬起来。
谢家出事后,两家就断了音讯,谢让原本以为,既然双方都默契地没再提起,叶家这桩婚约大概就这么不了了之了吧。
新帝登基这几年,天下就没太平过。
西南大旱、淮南水灾,边关各地烽烟四起。
几个月前,昭王在江南道起兵造反,宣州是昭王封地,叶家无可避免地牵连其中,先是被叛军盘剥一遍,征钱征粮,等到昭王败退,朝廷军队打过来,叶家却又落了个“附逆”
的罪名。
附逆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叶家家主自知难逃,也只能先想法子送子孙后辈逃命。
于是趁着城破混乱,叶姑娘被送出城,千里迢迢来陵州投奔谢家。
祸不及出嫁女,叶家的意思,自然是希望他们尽快完婚。
等谢让收到信时,人已经在半路上了。
谢让只得按信中约定,赶紧动身来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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