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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小厮,快快收手,别按着画,不然一脚踩折你的小细胳膊。”
曾渔向那面露喜sè的老儒作个揖道:“老先生请稍等,待在下把这边事解决了再向老先生请教,老先生的仆人在哪里?就在那边,甚好,请老先生在那边稍待。”
转头问那缣巾青年:“这四幅画你出多少钱买下的?”
缣巾青年冷笑两声:“嘿嘿,四文钱,这四幅画又未标价,当然是给多少是多少了。”
这种人摆明是无赖讹诈,无法事理喻的,曾渔问四喜:“四喜,你答应把画卖他了?”
四喜忙道:“没有没有,我说了不卖不卖绝不卖的。”
缣巾青年蛮横道:“我既给了钱,这画就是我的,你敢反悔我就揍你。”
曾渔俯身拾起那四枚嘉靖通宝,将其中三枚随手丢弃,只剩一枚,塞到那缣巾青年手里,说道:“现在我用这枚钱把四幅画买回来了——”
围观者都哄笑起来,随即又鸦雀无声,十几双眼睛都盯着那缣巾青年,这青年显然在关王庙这一带颇有恶名,围观民众眼神里都有些惧意。
缣巾青年捏着那枚铜钱,先是愕然,随即缓过神来,脸sè陡然涨红,脖颈青筋绽起,扬手要将那枚铜钱甩到曾渔脸上,同时破口大骂:“小爷今天——”
这种事情已没有转圜的余地,只有先下手为强,曾渔不待缣巾青年把钱甩出,猛地一拳就砸在缣巾青年的左脸颊上,把这家伙骂人的话砸了回去,这家伙也不经打,只一拳就倒地了,曾渔抢过去在他后背上猛踢了几脚,踢得他满地滚,骂道:“你这狗贼敢欺到我头上——”
,瞥眼见这缣巾青年的两个同伙攘袖想动手,当即跳起身来,三拳两脚把那两个家伙全打倒,这时方知能记纳兰xìng德的几首词来抄袭卖弄,不如会几招散手管用啊。
“四喜,走。”
曾渔向围观者团团一揖,拉着四喜大步离去,四喜早已把四幅画作卷好拿在手里。
那老儒立在关王庙广场边的一株柏树下,见庙前站楼那边似乎殴斗起来了,担心曾渔主仆吃亏,急命他那个年轻健仆赶去相助,却见曾渔主仆已经过来了,赶忙迎上去问:“曾小友,出了何事?”
曾渔抹了抹额角的汗,说道:“那三个地痞想要讹我的四幅画,被我打倒了——老先生请到晚生暂住的旅舍去,可好?”
“好。”
这眇目老儒欣赏地看着曾渔,呵呵笑道:“曾小友允文允武,真奇士也,妙极,妙极,老夫最爱你这样不读死书的俊彦。”
曾渔扭头朝庙前站楼看看,围观人群已然散去,只有那三个被他打倒在地的家伙还坐在那里揉头揉脚,当下陪着老儒往自己住那间客栈行去,说道:“晚生在广信府永丰县某路亭似乎见过老先生一面,不敢确认——”
眇目老儒笑道:“那就是老夫,那rì傍晚老夫命二仆在杉溪驿到处寻你,却道你与搭船走了,意殊怅怅,今rì却意外相逢,喜何如之。”
曾渔小心翼翼问:“不知老先生尊姓大名,寻晚生又有何事?”
老儒鸠头杖撑地稍稍借力,行步甚健,含笑道:“曾小友是否觉得老朽冒昧?”
曾渔忙道:“没有没有,只是不知老先生为何垂爱?”
老儒乃自报姓名道:“老夫姓谢,名榛,字茂秦,号四溟山人,不知曾小友有否听过老朽贱名?”
问这话时,意甚殷切,显然若是曾渔听说过他的名头他会很愉快。
曾渔当然不能扫了这位老先生的兴,紧张思索,谢榛谢茂秦、四溟山人,他还真没什么印象,他对嘉靖年间的史实所知不详,就知道嘉靖皇帝喜欢炼丹吃药,并且长年不上朝,夏言、严嵩这两位首辅都是江西人,至于说这一时间的文化名人当然首推徐渭徐文长,曾渔最喜徐渭的书法和绘画,但徐渭和梵高一样,生前名声不出乡里——
这四溟山人谢榛眇一目,那就不能参加科举,所以不可能是致仕的官员,曾渔看得出这位老先生的右眼是自幼就盲了的,并非什么白内障,既然不是官员,又有不小的名声,那就只有在诗文书画方面出名,曾渔知道明朝比较有名的文人有“前七子”
和“后七子”
,这是当时就负盛名的,不象徐渭那样死后才享大名,当下试探道:“晚生孤陋寡闻,听说有七子——”
曾渔故意拖长声音,就见这老儒大笑道:“你哪里会孤陋寡闻,我们七子社以前只有六子,前几年才有七子主盟,哈哈,老夫便是那七子之一的谢茂秦。”
曾渔赶忙道:“原来真是谢先生,失敬,晚生失敬。”
老儒谢榛笑道:“后生可畏,老夫那rì在凉亭见到你因雨湿而丢弃的两幅残卷,诗、书、画俱佳啊,是以有心结识,在杉溪驿寻你未果,以为再难相见,实在未想到会在这里相遇,奇缘,奇缘。”
曾渔对这个眇一目的老儒肃然起敬,谢榛已是名声遍天下,却对一个无名小辈的几幅残缺画作不加掩饰地表示欣赏,这才是真正的文人,这世间读书只为做官,象谢榛这样纯粹的文人甚是罕有——
当然,话要说回来,谢榛也是因为眇一目不能参加科举才能保有这种纯粹,这是他的幸还是不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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