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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夏将至,小商贩挑着成担成担的皂荚枝,红蓝花在街巷中兜售,卢氏命丫鬟香菏买了一篮子红蓝花,取数个细口长劲花瓶插好,李老太太,乐氏,焦氏,李月,李斐,依次各屋送去一瓶,
香菏送了花回来,坐在卢氏屋里再拿起针线来就心不在焉起来,揉揉手上这一块再简单不过的棉布,咬咬唇儿。
卢氏一瞥头正好看见,取过香菏缝了一半的衣裳,针线严严密密,并没有错处。
香菏脸上僵硬,咬着唇道:“二奶奶,三姑娘屋里两箱子的衣料,真的不留下几身……”
刚才香菏长了见识,同样一块青色的布,卢氏手上这一块青得粗糙暗沉,三姑娘那边,一匹青色的布料,不知道怎么染的怎么织的,青得透亮鲜嫩,还暗藏了葫芦形的纹样,要是能做一身穿在身上……香菏是卢氏从娘家带过来的丫鬟,她不是说自个儿,她是设身处地为二奶奶在想,想着二奶奶要是能穿上那种料子的衣裳,一定很好看。
“连你都眼红了!”
卢氏轻轻一点香菏的额头,叹道:“财帛动人心呢,朱家之意可见一斑,难为她从小就要承受这样的诱惑。”
本是朱家的女儿却跟了母亲姓了李,那一边从来没有放弃过,每年这么多的东西送过来,除了关爱的意思,也是釜底抽薪的撩拨之意,要是李斐看着这些好东西动了回归朱氏的念头,李家也留不住人。
可是李斐没有回归朱氏,她已经留在李家十七年了,没有舍弃母亲,没有舍弃他们这些亲眷,甚至在婚姻大事上,也就择了一个身上有一半罗罗血统的千户,没有依仗宣国公府的权势为自己择一个身份更加高贵的夫婿,小小年纪心志如此之坚,卢氏都不知道这份坚毅对李斐本人来说好还是不好。
而现在这样坚毅的李斐,对李家来说,好还是不好呢?
卢氏深呼了一口气,自嘲的笑了笑。
牙行过来了几个粗壮的女人,从李斐的屋里抬走了六口大箱子,还有两箱子的东西留了下来,李月等东西抬走之后,才进了李斐的屋子,李斐手握剑柄,拔剑出鞘,一双眼睛如泉水流过般清晰,道:“娘,这把剑我想送给陆大哥!”
“你要送就送吧,只是……”
李月心情不好,每一回朱家人来,李月再表现的波浪不兴,心情也不可能舒坦,李月顿了顿,道:“只是你日后在漫长的岁月中,莫要后悔。”
李斐没有用语言表达她在不可琢磨的日后能做到绝不后悔的决心,只是得到了母亲的允准之后,当即让江伯套了驴车,李斐去了后卫千户所。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李斐的驴车停在卫所外面,影影绰绰的听见里头呼呼喝喝的操练声。
李斐眼神柔和,看着陆应麟穿着一身短打跑出来,下面的褶裤沾着尘土散着汗味,上面的衣服倒是清爽干净的,为了出来见李斐才套上身的。
跑到李斐身前,头发上都冒着热气,出来前额头的汗水刚刚擦去,又密密麻麻的浮出汗珠,陆应麟抚着额头往上一抹,露着一口白牙笑道:“你怎么过来了,这是你第一次来卫所找我!”
李斐等在卫所门外,卫所里的同僚都知道李三姑娘来找他了,陆应麟心里欢喜,却又压下了眉间的笑意,沉重的道:“你不该来这里,上一回伯母说的那些话,我也没敢应下。
我身上这个千户的官职是世袭的,是祖父父亲两代人从扛长矛开始记军功,一点一点搏杀出来,我祖父死在战场上,手脚不全,我父亲也死在战场上,血流干了肠子挂了一地,这世袭的千户是这样换来的,我又是家中独子,若不能把它传承下去,我死后愧对陆家先祖,所以子嗣的事情,我现在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李斐眼神中的柔软一直没有变化,道:“我娘是存心为难人呢,走一步想百步,才走一步,百步之外的状况谁能知道,子嗣之事关系祭祀,你不能应下也在情理之中,若我不能为夫家诞育子嗣,自请下堂,也无可厚非。”
是无可厚非,七出是国法规定休弃妻子的理由,无子就是头一条,全然没有想过,一个女子不能生育,对女子来说本身就是悲苦的事,国法不仅没有抚慰女子的悲苦,还明律把无子规定成女子的罪过,也不管她们被休弃之后,悲上加悲,苦上加苦,该怎么生活。
“三妹妹,你不要这样说”
李斐说得温和体贴,陆应麟却能感觉到李斐眸中的凄凉,思考再三,才道:“武洲虽不同父,也是我的亲兄弟,这样说来我也不算是独子。”
陆应麟有想过,若他和李斐一夫一妻子嗣艰难,以后龙武洲的儿子勉强可以过继了来。
“武洲才十二岁,说到他身上也说得太远了。”
八字还没有一撇,把别人的子孙后代也算了进去,李斐脸上有点臊,拿起竖在地上的盒子,笑道:“我是来给你送东西的,我一见了这件东西,就想你必定喜欢。”
陆应麟受宠若惊,红着黝黑的脸打开盒子。
是那把剑。
昨天,李斐见到这把剑的时候第一念,脑海里就映出那一天,陆应麟染了一身蛇血,眼眸中却含着一丝羡慕看着程安国手中的佩剑,直夸程安国的剑好。
程安国是襄王的贴身侍卫,随扈之责在身,他用的剑当然是一等一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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