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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班到了本地之后,他也算有心的,打听到我祖籍就在福建,出身亦是微寒乡民,平日为官名声尚可,又听说岳父在京内也是清正之人,更有颇多门生,所以才借着唱戏的机会来喊冤。”
孟素蓉呆了半晌才道:“陆镇如今在京城里的名声——又有德妃在宫中,若无凭据,谁能动得了他?”
茂乡侯府本是茂乡伯府,只因长女陆锦入宫为妃,才得以升伯为侯。
说实在的,老茂乡侯一辈子看花饮酒,是个逍遥人,如今的茂乡侯陆铎才能也是平平,可这位嫡长女陆锦却甚有手段,入宫之后便承宠,二十余年宠爱不衰,育有两位皇子一位公主,现封为德妃,中宫皇后早逝,如今她便是首屈一指了,就连所生子女,也颇得皇帝喜爱。
有了在宫中得宠的姐姐,又有成年的皇子外甥,陆镇自己又能领兵打仗,想要告他,真是谈何容易。
顾运则的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苦笑道:“陆镇当年剿杀‘李老鲨帮’,这功劳是实实在在的。”
孟素蓉默然。
的确,陆镇剿匪的功绩是真的,纵然他杀良民以夸大自己的功绩,也抹不过东南沿海匪患确实大为减轻的事实。
最要紧的是,东南海匪自前朝起就猖獗,到了本朝也是历经几任帝王均未能平息,今上是中宫嫡出,少年时便封太子,却始终没有什么特别出色之处,故而直到登基,都有人私下议论,说今上若不是占了嫡出的便宜,未必就能得承大宝。
正因如此,今上特别好功,陆镇是他亲手提拔起来的,又建下这样前朝和先帝朝都未建的功绩,在他眼中自是地位超凡,如今若有人去告陆镇,不啻于老虎头上拍苍蝇。
别说顾运则这个从五品的小知州,就是孟老太爷,不过是个正四品的国子监祭酒,也远远够不上。
吕良等人乡民出身,哪里懂得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只道国子监祭酒桃李满天下,又比陆镇品级高些,便能管得到此事,故而才跑来喊冤。
若说这两人能将顾家事打听清楚,又如此衡量,也算是聪明了,只可惜毕竟是乡野之人,不知道朝中这些暗处的事,反而是给顾运则找了个极大的麻烦。
“这状子……老爷不能接。”
孟素蓉心思百转,终于还是道,“且不说陆家如今——单是老爷的身份也过问不到此事,这里是湖广道,那边是福建道的案子,老爷若伸了手,也未免管得太远。
更何况——无凭无据,这案子哪里能办得?”
顾运则苦笑道:“我如何不知,只是吕良与谢宛娘却要如何处置?”
孟素蓉默然良久,低声道:“只得权且送到安全的地方去……”
这状子是接不得的,可是吕良二人却不能就这样撵出去,若是这二人被陆镇一党得知,只怕悄无声息就被处置了。
可若是被外人知晓这两人到了顾运则家里,恐怕顾家也要被连累,甚至还要捎带上京城里的孟家。
顾运则深深叹了口气:“吕家村一村无辜被屠,我——”
他也是乡下出身,虽做了这些年的官,仕途也颇顺遂,却也还不曾泯灭了良心和责任,眼看着冤案在前却无能为力,心里也不是滋味。
孟素蓉握住他的手,低声道:“我晓得老爷心里难受,可如今实在不是机会。
老爷将这二人先妥当安置下来,或许将来有一日……”
顾运则低头坐了一会儿,叹道:“只怕这二人不肯……”
孟素蓉却摇了摇头:“他们能隐忍三年之久,又精心挑选了老爷来喊冤,可见不是那等无知莽撞之人。
这些话老爷不好开口,我去与他们细细分说,想来他们定能明白的。”
顾运则想了半晌,叹道:“那还真要劳动你了,说实在的,我委实是无颜去面对那吕良……只是你也不要太劳累了,毕竟是怀着身孕呢。
对了,今日可累着不曾?身上还好?”
孟素蓉轻轻摸了摸还平坦的小腹,嘴角露出笑意:“有嫣儿呢,这孩子如今越来越懂事,这些日子有她帮手,我也累不着什么。”
说起顾嫣然,顾运则猛然想起一事:“是了,前些日子我给嫣儿的生辰礼,你还是找个法儿收回来,那东西是吕良从屠村的官军处拾得的。”
孟素蓉吓了一跳:“怎么?”
顾运则叹了口气:“这东西是屠村之后,谢宛娘在村中拾到的,这般精致之物,自然不是吕家村村民所有,故而这两人一直揣在身上作为证物。
那日在戏班里,吕良听到我与李通判闲谈,要为嫣儿寻生辰礼,便将这东西送了上来,便是希图能因此接近于我。
你快将这东西收回来,万不可再留在嫣儿处,日后也万万不要再说起。
至于嫣儿的生辰礼,待我寻到好的再补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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