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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谦摆手,悠然一笑,“不必,我瞧你早晚会是众矢之的,老夫还是不和你扯上关系的好。”
笑过一阵,忽然正色道,“我此去已非宫廷中人,也不想再听再议宫廷中事。
你也要懂得避嫌,不要和我这个旧人过从太密。
浮云游子意,落日故人情,咱们就此别过,你也多多保重。”
容与懂他的意思,默默点头,将包裹递还给他。
然后看着他转身,没有再回望一眼,慢慢踱出了神武门。
略显佝偻的身形渐渐消失于视线外,徒留夕阳下一道被拉得长长的影子。
转身往回走,一路上过往内侍宫女皆对着他行礼致意,他至此方才醒悟到,对于在内廷服侍的宫人来说,即将开启的,应该算是一个崭新的时代。
这个时代属于新帝沈徽,作为内廷掌印,也多多少少属于他这个旁观者林容与。
“容与,你来中,沈徽将一本奏疏扔在案上,听语气颇为不悦。
容与拿过来看了,内容是参议沈饮冰弹劾曹国公长子李忠蓄养庄奴,肆意骄横抢占南郡民田。
票拟。
大胤朝制,官员奏疏皆先由内阁商议拟定处理意见,呈报皇帝后再做最终批示。
前者称票拟,后者因批示用朱笔,所以又叫批红。
眼下这一道票拟内容简单,言道李忠乃功臣之后,历来遵章守法,沈饮冰所奏之事查不符实,建议皇上将这道折子留中不发。
知道沈徽在等回话,放下题本,容与道,“臣听说李忠娶了首辅秦大人的次女,既有姻亲关系,内阁如此票拟也不令人意外。”
沈徽哼了一声,“朕日后还要和秦氏成婚,那李忠岂不是也成了朕的姻亲,秦太岳是越老越昏聩了,纵容不肖之人,他只当朕绝不会不给他面子。”
“秦阁老自升平一朝就在内阁主政,致力推行改革,一直也算勤勉清廉……”
沈徽打断他的话,“他清廉?外头不敢说罢了,他最擅长的是严于律人,宽于律己。”
容与抿嘴笑笑,把玫瑰汁卤的蜜饯挪到他面前,“水至清则无鱼,皇上不能太较真。”
“朕不较真,可有人较真。
今儿在暖阁里你又不是没听见,他竟然问朕何时大婚,皇考去了才几个月的工夫?他倒说的好听——大婚也是遵先帝诏。
可谁家爹没了儿子转脸就娶新妇?他打的算盘朕清楚,结了亲就是一家人,何况还有子孙后代呢!”
他冷笑,“现如今首辅事事把在手里,举凡有一点反对,他有本事当着朕把人骂的狗血淋头,回头还补上一道参人家的题本。”
说着狠狠一哂,“只当朕的舅舅已经不能满足他了。”
秦太岳近来的确有些肆意,容与知道沈徽对此既反感又无奈,这是君权和相权之争,弄不好是会斗得异常惨烈。
尤其是秦太岳做了二十多年阁臣,门生满天下,绝非一朝一夕就能动摇。
“皇上打算怎么回秦阁老?”
“给先帝守制,再拖个一年吧。”
沈徽又拿起那本奏疏,略微一思忖,提笔批道:朕要看如何查的。
翌日辰时,容与照例去内阁值房取当天的奏疏。
秦太岳本来面有不悦之色,见他来了,直截了当道,“请掌印代为通传,老夫要面见皇上。”
容与自然知道沈徽眼下就在养心殿,且并无其他安排,便请秦太岳和自己一道进内廷。
路上两人鲜少搭话,各自沉吟。
容与猜测,他必是为了沈徽驳回李忠一案票拟,深感不豫。
果然见了沈徽,秦太岳开门见山,“臣早前已责成顺天府尹彻查李忠蓄养庄奴抢占南郡民田一事,结果查实乃是一场误会。
起因是李忠府上的一名侍妾与主母不和,私逃至南郡亲戚家躲藏,后被李忠知晓这才带仆从去南郡拿人,不料却被刁民反咬一口说他纵奴行凶,顺天府尹日前核查清楚,并将那起诬告朝廷官员的刁民明正典刑。
皇上要看查的过程,臣命顺天府将记录呈了上来,请皇上过目。”
容与上前,接过他手里的记事簿,捧给沈徽。
看来秦太岳早有准备,容与正猜测沈徽会作何回应,却听他低声斥责道,“刁民是难惹,但李忠也不是个省事的,果真行为检点又怎能让人抓住把柄做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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