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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氏嘴里大爆出口,过往的贵妇形象一概全无,苍枯的嗓音暴怒着从屋里传出来,“什么叫没事找事,老娘可是他亲岳母,岳母在吃苦受罪,他这个女婿一声不吭,简直就是个无情无义的混账……”
高氏已被囚禁了一年多,暗无天日的日子,几乎快把她逼疯了,这会儿压根是逮谁骂谁,压根没想过,韩越又非她生非她养,更没有施过大恩给人家,人家凭什么为了她,来找陶老夫人触霉头:“他不依,你就一直求他呀,直哭到他答应为止——”
逢瑶顿住不吭声了——她不住哭求的后果,就是老公半个月没再睬过她。
高氏等了一会儿,见屋外的逢瑶没应声,不由急得猛拍窗户:“瑶儿,你还在不在?在不在?”
待逢瑶在窗外应声之后,高氏又再急急得给逢瑶出主意,喘着粗气道:“他不肯出面对吧,你叫上逸哥儿一起呀,你姑爷这人,最疼的就是逸哥儿,他当初肯答应娶你过门,就是为了逸哥儿,就是娘哄逸哥儿去说服你姑爷的。”
韩逸都已经下葬入土了,她怎么可能再联手逸哥儿去给亲娘求情,逢瑶语出敷衍道:“娘,没用的……”
逸哥儿病夭之事,她还不敢说给亲娘知道。
“你不多试几次,怎么会知道没用?”
高氏在里头似乎一蹦三尺高,气得暴跳如雷,又破口大骂,“我生你们养你们,如今落到这步田地,你们是不是不想管老娘了!
你们在外头吃香喝辣穿金戴银,也不想想你们亲娘在遭什么罪,一个个全是狼心狗肺的东西,白替你们操碎心了,快救老娘出去,你们这些忘恩负义不孝顺的兔崽子,不怕遭天打雷劈么,告诉谦哥儿,叫他再去求你爹求你祖母,他到底是陶家血脉,你祖母难道真的会打死他么,叫他再去求情,叫他以死相逼,快点……”
说到最后,高氏差不多已是语无伦次的癫狂状态,嘴里只嚷嚷着救自己出去,叫儿女不顾死活的去哭去闹,逢瑶但凡露出半点为难推辞之意,高氏就在里头疯狂大骂,骂逢瑶没心肝,骂她不孝顺,骂她不管老娘的死活,只顾自己逍遥快活,骂她是个废物,连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还嚷嚷着叫谦哥儿快点过来看她,顺口又骂逢谦这个小王八蛋,老娘最疼的就是他,才被打几下板子,就变缩头乌龟了,也骂他是个废物是个孬种,骂完儿女还不算,高氏还咒骂陶景,说他是个窝囊废,骂他没良心,妻子叫软禁了,连个屁都不敢放。
才一年不见,亲娘居然如此大变样,粗俗野蛮赛似乡野村姑一万倍,逢瑶几乎都被吓呆了,或者说,她已经被骂懵圈了。
孙妈妈觉着时辰差不多了,脚步稳稳地走到院里,对已经痴傻状的逢瑶道:“七姑奶奶,前头约摸着要开宴了,请回吧。”
里头的高氏听到逢瑶要走,又是哭又是喊又是骂,嗓音难听的犹如在敲破鼓烂锣:“死丫头,你听到老娘说的话没,赶紧救老娘出去,要不然你就是没心肝,没良心,忘恩负义,狼心狗肺……”
待逢瑶回到福安堂之时,福安堂正在摆置午宴,逢瑶身上微沾灰迹,一脸的失魂落魄,陶老夫人瞧逢瑶一眼,口内淡淡道:“可将逸哥儿病夭之事,给你娘说了?”
在寒意凛冽的屋外站了半天,逢瑶只觉手是僵冷的,脸是麻木的,听到陶老夫人的问话,逢瑶下意识地摇了摇头:“没有。”
逸哥儿病夭之事,到底与她有一点点关联,她不敢和亲娘说。
逢瑶不知道的是,虽然她心虚没说韩逸之事,却自有多嘴的婆子,将逢瑶把韩逸养夭折的事情告诉高氏。
陶老夫人目光微冷道:“我告诉你,你在婆家给我消停些,真要闹出什么不可收拾的事情来,没人会给你撑腰做主……今儿个回去之后,本本分分当你的韩家二奶奶,别再起什么幺蛾子,你不要脸面,陶家还要脸面呢,你也是当娘的人了,多替你的栋哥儿想想罢。”
说话间,午宴已摆置好了,陶老夫人吩咐众人落座。
逢春与逢瑶比邻而坐,却无半点相交之态,这一顿饭,逢瑶吃得十分安静,几乎没有开口说话,就是满桌子的丰盛佳肴,她也没动过几筷子,目光茫然,神情恍惚,像是一直活在梦里似的。
宴后,在前厅聚会宴饮的老爷和姑爷们,又纷纷折回到福安堂,玩闹好半天的小孩子们,都笑嘻嘻地甜声喊爹,截至目前为止,出嫁的陶家姑娘们,除逢春生有一个女儿外,其余生的全是男娃娃,嫤姐儿当了一天被绿叶陪衬的鲜花,可把她高兴坏了。
姜筠抱着眉飞色舞的女儿,笑道:“嫤姐儿今天这么高兴啊。”
嫤姐儿拍着小巴掌,一脸无忧无虑的明媚天真,特兴奋的叽叽喳喳道:“爹爹,人多,好好玩……”
亲娘时不时会瞪她训她,偶尔还会动手打她,而亲爹特别疼自己,连一根手指头没动过自己,嫤姐儿素和老爹亲昵,这会儿,被半天没见的老爹抱在怀里后,嫤姐儿拱在老爹颈间,乐得咯咯直笑。
看到老爹和姐姐亲近乐呵,偎在逢春腿边的晏哥儿,忽蹦出来一句:“小野猴姐姐。”
嫤姐儿扭过脸来,张嘴就是一句:“小胖猪弟弟。”
说罢,还扮出一个鬼脸。
逢春嘴角一抽,脸上无语至极,姜筠眉毛一歪,轻弹一下嫤姐儿的眉心,笑道:“不许和弟弟吵架。”
嫤姐儿扭着胖乎乎的小身子,皱起小脸轻轻嚷道,“弟弟说我猴。”
晏哥儿替自己分辩道,“娘说的,小野猴姐姐。”
嫤姐儿也嘟嘴道,“娘说的,小胖猪弟弟。”
所以,都怪她咯——
逢春轻咳一声,声音严厉,表情严肃道:“都不许再犟嘴,谁不听话,我就打谁了啊。”
晏哥儿立时闭上了小嘴,从善如流地当起哑巴,嫤姐儿则趴到姜筠怀里,声音怕怕的轻轻呼喊道,“爹爹,娘又要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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