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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年夏天,痛苦来了,再往下,只能说是不堪回首。”
听着李先生声音里难以掩饰的苦楚,我心里一个劲地责备着自己考量的不周。
虽然是不小的遗憾,可到了将近二十岁的年龄,我也已渐渐明白天下不如意,恒十居七八的道理。
我站起身,努力着甩开倦容说道:“那我去睡了。
您也赶紧休息吧。”
李先生的目光并没有随着我移动,而仍是凝视着已是灰白的远天:“我再坐坐,再想想。”
等我再醒来,已是日上三竿,忙不迭地穿戴完毕,奔下楼去。
“嗨,早起发光了!”
楼梯下,我先被西蒙斯教授看到了,而他那句“早起发光”
怕也是在善意调侃我。
我脸上一红,怀着歉意解释道:“都是我不好,不该缠着李先生没完没了地讲故事。”
“这词倒是用的不错,没完没了。
如果我猜得没错,舅公这故事也是没完没了吧?”
西蒙斯教授的一语双关与其说准确,不如说无情。
我听了,心里有些异样,竟不同往日,鼓起勇气,反驳道:“李先生的故事本来也没有完啊。
他又不是写小说、写电影,非要有个结果,就是在讲他的人生。
就算没完没了,我听了也觉着很感动。”
我这段话,居然一涌而出,虽然心情激动,可语言却是毫无磕绊,说完了,连自己也有些吃惊。
西蒙斯教授没料到我会如此激动,他眉头微蹙,深栗色的眸子在我脸上缓缓扫过,半晌才又说出话来:“我猜你也许是对的。”
他有力地在我肩上一拍,声音又恢复了快节奏:“好了,别激动,也别伤感。
就像你说的,这故事本来就没完,说不准你自己就是故事的一部分,你听着听着就直接进到故事里去了。”
“还在讲故事呢?”
白太太柔和的声音打断了我和西蒙斯教授,她小心翼翼地扶着李先生下了楼。
李先生身上穿的,仍是三个月前,我第一次见着他时的那件藏青色的西服。
虽说分别在即,他脸上却看不出惆怅,也不见倦容,只是对着我和西蒙斯教授慈蔼地笑笑,说道:“待会要辛苦你们两个壮劳力了。”
简单的早午饭过后,白太太指挥着西蒙斯教授搬运行李。
我正要赶过去帮忙,却被李先生叫住了。
“你上去睡了之后,我又坐了一会儿。
上岁数了,就是这样,少瞌睡了。”
他顿了顿,略加思索后,从西服的口袋里取出一张仔细折起的纸笺,两个手指拈着,缓缓地送到我面前。
“这是我在自贡的地址和电话。
电话是楼里的,不过就在我家旁边,和自家的也差不多。
我这故事你要是还想听,就找个时间来我家看看。
要是接着往下讲,你不在那儿,就品不出味道来。”
我接过那纸笺,只觉着李先生和我的手都有些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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