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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饕餮根（第2页）

显微镜下的血榕细胞正在啃食载玻片。

林棠的指尖还残留着解剖台上祖母肋骨的寒意，此刻却被实验室的恒温箱烘出冷汗。

她第37次调整物镜倍数，试图看清那些蠕动的丝状伪足——本该沉睡的木质部细胞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蚕食钛合金边框，金属碎屑在培养皿里泛起诡异的磷光。

"

林博士！

"

助手的惨叫刺破无菌室的寂静。

冲进隔壁时，她看见年轻研究员跪倒在地，脖颈皮肤下拱动着成团的树芽。

那些鹅黄色的嫩芽顶开毛孔，细根在喉结处交织成气根环，如同戴了条带刺的项链。

更骇人的是他胸前的怀表：黄铜表壳爬满木质纤维，时针分针扭曲成榕须状，表盘深处传来1958年的饥民哀嚎，混着电子仪器的蜂鸣。

林棠的琥珀右瞳骤然收缩。

幻象中浮现出宗祠天井的年轮罗盘，青铜指针正死死钉在"

戊戌年"

的刻痕上。

地面突然透明化，她看见地底盘踞着无数树化遗体——那些1958年"

自然减员"

的村民，在根系网络里同步抓挠虚空，指甲缝里嵌着未消化的观音土。

"

硝酸银！

"

她撕开助手的衣领，却发现木质化已蔓延至锁骨。

试管架在震荡中倾倒，溶液泼洒在树瘤上，竟激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叫。

助手的眼眶突然裂开，鹅黄色榕花从眼窝钻出，花瓣上的金属脉络闪烁着二维码般的幽光。

整座实验室开始垂直坍缩。

防辐射铅板如树皮般卷曲剥落，通风管道涌出血色根须。

林棠拖着半树化的助手滚出安全门，背后传来金属消融的嘶响。

走廊尽头，村长的铜锣声穿透百年时光："

戊戌年亥时三刻——地龙翻身！

"

她的腕部年轮突然脱落第二片木屑。

手机在衣袋里疯狂震动，家族群弹出三叔公的讣告视频：老人坐在太师椅上溘然长逝，镜头拉近时，寿斑正增殖成榕树皮纹理。

评论区跳出堂妹的尖叫语音："

祠堂的罗盘在吃铜锈！

"

地底雷鸣般的轰响与幻象中的咀嚼声共振。

林棠冲向宗祠时，八个耆老正用朱砂绳捆缚天井的青铜罗盘。

这件万历年的镇物布满血管状凸起，二十四山向刻度渗出黑红树脂。

当子午针指向"

坤"

位，罗盘突然暴起咬住老人的手掌，骨肉撕裂声混着1958年的啜泣在梁柱间回荡。

"

戊戌年的债主来收人了。

"

村长瘫在血泊里呢喃。

林棠的右眼灼痛加剧，琥珀瞳仁映出双重场景：2023年的实验室废墟与1958年的中秋夜重叠，枯瘦的村民跪在祠堂分食观音土，而那盆灰白粉末里分明蠕动着血榕根瘤。

幻象中伸出一只溃烂的手。

穿中山装的残影倚在廊柱阴影里，周砚的怀表链缠满榕须："

血榕的胃囊能同时消化钢铁与骨肉。

"

他的声音裹着电子杂音，"

你以为的现在，不过是1630年根系吸收的养料......"

祠堂地砖轰然炸裂。

林棠坠入地底时，无数透明根囊如子宫悬浮。

每个根囊都包裹着双份祭品：防护服与破棉袄交融成幡旗，Gopro镜头里民国女学生的绣花鞋正踢打1958年的搪瓷缸。

主根囊深处，她看见自己正被万历年榕须缝入嫁衣，而电子手环的蓝光穿透红盖头，在黑暗里投射出星舰导航图。

腕骨突然迸裂出第三道年轮。

家族群弹出小侄女的葬礼直播——棺木中传出抓挠声，掀盖时满棺榕花吞没了乳牙。

林棠的鼻腔涌出铁锈味，她惊恐地发现那是1630年瘟疫患者的黑血，正沿着实验室白袍的纤维逆向爬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