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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放军把炮从马背上取下来,叫士兵扛着,把我和央宗扶到了马背上。
队伍向着西面逶迤而去。
翻过山口时,我回头看了看我出生和长大的地方,看了看麦其土司的官寨,那里,除了高大的官寨已经消失外,并看不出多少战斗的痕迹。
春天正在染绿果园和大片的麦田,在那些绿色中间,土司官寨变成了一大堆石头,低处是自身投下的阴影,高处,则辉映着阳光,闪烁着金属般的光泽。
望着眼前的景象,我的眼里涌出了泪水。
一小股旋风从石堆里拔身而起,带起了许多的尘埃,在废墟上旋转。
在土司们统治的河谷,在天气晴朗,阳光强烈的正午,处处都可以遇到这种陡然而起的小小旋风,裹挟着尘埃和枯枝败叶在晴空下舞蹈。
今天,我认为,那是麦其土司和太太的灵魂要上天去了。
旋风越旋越高,最后,在很高的地方炸开了。
里面,看不见的东西上到了天界,看得见的是尘埃,又从半空里跌落下来,罩住了那些累累的乱石。
但尘埃毕竟是尘埃,最后还是重新落进了石头缝里,只剩寂静的阳光在废墟上闪烁了。
我眼中的泪水加强了闪烁的效果。
这时候,我在心里叫我的亲人,我叫道:“阿爸啊!
阿妈啊!”
我还叫了一声:“尔依啊!”
我的心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痛楚。
队伍拥着我翻过山梁,便什么也看不见了。
我留在山谷里的人还等在那里,给了我痛苦的心一些安慰。
远远地,我就看见了搭在山谷里的白色帐篷。
他们也发现了解放军的队伍。
不知是谁向着山坡上的队伍放了几枪。
我面前的两个红色士兵哼了一声,脸冲下倒在地上了,血慢慢从他们背上渗出来。
好在只有一个人放枪。
枪声十分孤独地在幽深的山谷里回荡。
我的人就呆呆地站在那里,直到队伍冲到了跟前。
枪是管家放的。
他提着枪站在一大段倒下的树木上,身姿像一个英雄,脸上的神情却十分茫然。
不等我走近,他就被人一枪托打倒,结结实实地捆上了。
我骑在马上,穿过帐篷,一张张脸从我马头前滑到后面去了。
每个人都呆呆地看着我,等我走过,身后便响起了一片哭声。
不一会儿,整个山谷里,都是悲伤的哭声了。
解放军听了很不好受。
每到一个地方,都有许许多多人大声欢呼。
他们是穷人的队伍,天下占大多数的都是穷人,是穷人都要为天下终于有了一支自己的队伍大声欢呼。
而这里,这些奴隶,却大张着愚不可及的嘴哭起他们的主子来了。
我们继续往边界上进发了。
两天后,镇子又出现在我们眼前,那条狭长的街道,平时总是尘土飞扬,这时也像镇子旁边那条小河一样,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息。
队伍穿过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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