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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厂臣也有身不由己的时候?”
她打了个酒咯,好像喝多了,看天上的星都在旋转。
她闭了闭眼,有点坚持不住了,慢慢倒在甲板上。
他说:“谁没有身不由己的时候?别说臣,就连紫禁城里的一国之君也一样。”
她转过头来看他,“厂臣不怨皇上吗?你助他登基,结果他要学明太祖了。”
“娘娘一点都不笨,居然全看出来了。”
他笑道,“明太祖杀功臣是把好手,臣应当庆幸现在还活着。”
音楼有些嘲讽地吊起嘴角,“因为你是一把关刀,立在奉天殿上是个警示,提醒满朝文武不可有异动,总有一双眼睛替皇帝盯着他们。
他们安分了,皇帝的江山才能坐得安稳,我说得对不对?”
他略顿了下点头,“娘娘不光机灵,还天资聪颖。”
她咧着嘴摆了摆手,“也许再等几年,经历了些事,人变得世故了才能勉强和聪明沾边吧!”
真要聪明,就该一心一意等皇帝接她进宫,然后和这个权宦保持距离,努力不让他左右。
但是她恐怕不能做到,所以这辈子都聪明不起来了。
她仰在那里,半天没有再说话。
清风、明月、身边还有他,音楼觉得人生就停在这刻也很知足了。
可惜他是个太监,她一直遗憾,遗憾了很久很久。
这个想法原本就古怪,是太监和她又有什么相干呢!
可她就是怅惘,那种感觉比头一回看见连城公子要强烈得多。
她想她或许是很喜欢他的,喜欢得久了就会变成爱。
她蹙着眉头别过脸,忽然鼻子发酸,她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不爱皇帝爱太监。
历来宫廷中传出后妃和太监的纠葛,大多是丑闻,与肮脏下贱沾边。
不管是不是发乎情,横竖就是不堪的,必须背着所有人。
她总说自己不聪明,然而再笨的人也能明白这种怨恨失落从何而来。
她看天上的月,看着看着愈发朦胧了,透过水的壳,一切都在颤抖。
她拉拉他的衣袖,“厂臣,我心里很难过。”
他沉默了下,问她为什么难过。
她不能说,说出来怕他会轻视她。
就算不轻视,她也会成为他的负担,让他为难。
她勉强笑了笑,“你还记得我的小字吧?我叫濯缨,你以后不要叫我娘娘,我喜欢听你叫我的名字……像家人一样。”
肖铎只觉心理防线土崩瓦解,然而不敢确定,怕她只是依赖他,自己想得太多,有意往他希望的方向靠拢。
就隔着一层窗户纸,谁也不要去戳破,因为对现状无能为力,结果也许遗憾,但是对彼此都好。
他抿了抿唇,“我也喜欢这个名字。”
她在月下的眼睛晶亮,“那么你呢?你读过书,一定有小字。
我连闺名都告诉你了,所以你也应该告诉我。”
这刻所有的警敏都放下了,也顾不得脏不脏,学着她的样子躺下来,但不能靠得太近,彼此相隔了三尺远,他一手扣着壶把儿,眼里有温暖的光,“你读过司空图的《擢英集述》么?荣虽著於方将,恨皆缠於既往……”
他说,“我叫方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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