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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温文站起身,抿抿嘴,拭去泪痕,又听见司空孤向自己说道:
“那一夜已经过去了,张伯伯,咱们坐下,慢慢说吧。”
面前这个后辈的笑容,很苦涩,像当初自己向周大哥笑得那般苦涩吧?
自己这些年来隐姓埋名,告诉自己这是退隐江湖,虽说实则还是在为柳大人做一些与江湖人沾边的事情,但真的会认为自己与江湖终于能够脱开关系了,故人故事都如同过往烟云。
而如今却在这里巧遇故主之子,莫非冥冥之中,果真有天意邪?
看着眼中含有哀悯的后辈,张温文知道自己终归还是失态了,当初那颗小豆芽菜居然长成了这般俊逸的公子,张温文视线从白玉睡虎转到司空孤的脸上,这张脸和二十年前家主的微笑极像,这是一种久违的可靠感觉。
他这些年来大约很苦吧?也是呢,偌大的司空家,对于一个十岁的孩子而言,实在太过沉重了。
司空孤又对自己说了什么,张温文已经听不见了,他的脑子混乱不堪。
张温文一言不发,神情恍惚的模样被司空孤尽收眼里,司空孤在又说了几句话,便让小室陷入了沉默。
“张前辈还是早些休息吧,明天一早,我们去见一个故人——我的师兄杨朔,有些事,咱们见到了我师兄再慢慢说。”
司空孤不知道他是否听明白了,只是见他木讷地点点头。
司空孤便心下了然,这个有故事的男人在这时已陷入自己的故事里。
看着张温文亦步亦趋跟在自己后面走出石室,司空孤心中暗道:“为什么呢?为什么会没有忘记呢?是没有忘记那天夜里那个人的那一剑吗?”
司空孤本欲亲自送张温文回去,可张温文这时却要求与司空孤暂且分开,司空孤便掏出短哨,吹响之后,仆人顷刻便至。
吩咐好一切后,司空孤与张温文暂时告别。
看着这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慢吞吞迈开步子,司空孤又想起了那个老头子。
老头子常常也是这般慢吞吞走着,明明才五十几岁,内力又极其深厚,走起来比张温文还要慢上许多。
或许,对于许多人而言,苍老或许指的不是年纪吧?
“一个江湖人,在现实对谎言的冲击下,都是这幅模样么?难道所有人最害怕面对的,都是这些不堪回首的过往么?可这些人呢最终还是选择了面对自己的真实……对啊,自己的真实。”
要说一个远离江湖,改头换面去逃避过去的江湖人最害怕什么,想必就是在遇见故人的那一瞬间吧?他真有勇气啊!
在南宫俊离开明月楼的那一刻,司空孤曾瞥见张温文的眼神,那是一种绝望,说不出的绝望,因为只有一瞬,所以司空孤也不能肯定到底这种神情到底存不存在。
“我是江宁司空家的家主,明日将去漕帮拜帮,那时候,再让我们详谈关于李少帮主的事情。”
他当初是这么对南宫俊说的说的,南宫俊正是听到“李少帮主”
四个字之后,整个人才变了个样。
南宫俊却能够觉察到与司空家相关联的“青冥三侠”
之一,也难怪,毕竟南宫俊还是与张温文有一面之缘的。
想来,他们见面时自己也算在场呢。
方才在张温文转过头时,司空孤又再次捕捉到那双疲惫双眸中的神情,那是与当时一样的绝望。
是他有那么可怕吗?不,张温文害怕面对的人,是他自己呐。
“我害怕面对的,也是司空家的这个身份么?”
司空孤轻轻抚摸着腰间那柄保存下无数记忆的剑,终还是摇摇头。
“少主。”
嘶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司空孤感觉到一阵凉气在这初春回暖的时节从腰间爬上后脖颈。
他们久等了呢,司空孤眯着左眼,露出一种温和却又意味深长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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