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筱月桂本来以为会去凤雅楼,特地穿了件新做的夹层长袖旗袍,正适合这季节。
她在卧室里坐也不是躺也不是,她感觉得到余其扬有事,不然不会爽小荔荔的约,他特别喜欢这孩子,最重要的原因,小荔荔是常力雄的女儿。
这时,她听到窗外汽车声了。
走到窗前一看,果然是他的车子。
她下楼,打开门,见余其扬精疲力竭的样子,便什么话也未说。
两人一前一后上楼来,余其扬进洗手间,出来后他的头发也湿湿的,筱月桂笑了,递给他一根干毛巾。
“饿吗?”
余其扬点点头。
虽然他吃了点东西,不过真给她说中了,有些饿了。
“我就知道。”
筱月桂让他看身后。
木几上搁着热茶和点心。
一个沙发和一个藤椅,在梳妆台旁边。
余其扬坐了下来,填了肚子,这才忧心忡忡把事情说了一遍。
筱月桂说,怪不得今天黄家大老婆又派人来,纠缠不休,要这幢房子,还留下话来,说不还可以,赔给她六万。
我说不可能,房契是我的,黄婆子的人说要告我上法庭,告我骗人钱财。
余其扬问:“房契可能有假吗?”
她说她能有那么傻?三年前从黄佩玉那儿拿到手,她就去请工部局房产登记局验证过了,的确是真的。
此后就存在华懋银行地下不锈钢保险库里。
她只有这笔财产,加上一个如意班,必须一直维持着供荔荔上洋学堂。
她准备送她去美国读女校,就靠这点东西做底,哪能像黄佩玉那样马虎,整个上海好像都是他一人的!
“黄佩玉的财产卖光了也还不了债——如果洪门资产全部封存,你这幢房子就很难说清,因为洪门许多资产分在个人名下,债主不会轻易放过。”
筱月桂一下子冒出冷汗:“我早已不是洪门里人物!”
余其扬说,但愿在法庭上能向债主团说清。
他站起来,把处境说得更清楚:我们都是没有势力的小人物,我们只是从老头子手里挖了一点钱。
老头子没了,洪门要败。
但是洪门这个势力现在并没有倒,这个势力看来无形无状,却完全可以当钱用。
就像你的金嗓甜姐名声,跟房子一样可以抵钱——其实就看怎么用法了。
他把杯盘一推,双手交叉在胸前,对筱月桂说:“师爷说了,他只有向全帮门宣布,谁能解决上海洪门的银钱困境,谁就成为洪门新山主。”
筱月桂听明白了,她喝了一口茶水,端着茶杯,半晌不说话。
这个局面突然摆在面前,她的人生又面临一个关键之战——弄得好,上海洪门会落在她能信任的人手里;弄得不好,树倒猢狲散,洪门一败涂地,她也要倒霉;万一另立山主,她一样命运未卜。
她搁下茶杯,身子在藤椅上坐直,望着余其扬说:“你想以洪门的名义借钱。”
“你是明白人,比师爷之类聪明多了,知道上海滩是怎么一回事。
借银行钱,不如办银行!
借钱要还利息,办银行却生利息。
师爷说,洪门从来只会抢银行钱庄,说我是在瞎想。”
见筱月桂沉默了,余其扬也停住话头。
这生死之战,冒险的程度超出他们先前的一切难关。
筱月桂眉头锁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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