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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夫人恨恨道,“害大人性命之人,定与程刺史有关!”
她说罢,又恳切望向崔凝,“前些日我浑浑噩噩不知事,今日大人就要盖棺了,我虽无用,却不能、不能教他枉死。”
崔凝想到自己方才的揣测,又忽闻她如此笃定,不禁疑问,“夫人为何如此笃定?”
杨夫人许久都没有回答。
崔凝也只耐心等着,不曾催促。
静默了许久,她才喃喃道,“或许我真是个不祥之人。”
这一刻,她表现出的,并非是流于表面的悲伤,亦不似下人说的那般冷漠,而是一种崔凝看不懂的,极复杂的情绪。
语气中透着自厌与绝望,不甚激烈,却令听的人心里无端难受。
“我幼年逢上家道中落,父亲罹难,为了活命,母亲给人做了填房。
没出几年,我那继父的上峰看上母亲,继父便将她送去別苑陪了那人数日。
他升了官,却厌弃了母亲,甚至因她不肯自绝,整日谩骂羞辱。
再后来他得罪人,死于非命。”
一个拥有惊世美貌的寡妇,惹得多少人垂涎。
当时有人为了她大打出手,因此送命,坊间便都传言红颜祸水。
杨夫人抚上自己的脸,目光钝钝的转向崔凝,“我容貌肖母。”
短短几个字,竟是道不尽的心酸。
“她原是个极有才情之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后来自毁容貌,靠着接绣活将我拉扯长大。”
杨夫人抿了抿嘴,放下手,望着崔凝笑道,“我原以为自己比她幸运。”
崔凝见那一双美目中盈盈雾气汇聚成晶莹泪滴顺着莹白的脸颊滑落,忍不住掏出帕子递给她。
杨夫人没有接,任由眼泪不断滚落,“我前夫待我极好,夫君也是。”
“据说您前夫是不慎跌落假山身亡?”
美人落泪,崔凝心疼归心疼,却没有忘了来意。
虽然戳人伤疤不好,但职责所在,在所难免。
“是程大人的外甥。”
杨夫人厉声道,“那狗贼不知从何处见过我,对郎君威胁利诱,见他不从便痛下杀手。
郎君尚未下葬,他便堂皇登门!
那狗贼逼迫太甚,我……我只得求上大人。”
她曾听夫君提起过,杨别驾与程刺史是死对头,而且放眼整个苏州,也只有他敢与程刺史互别苗头。
她为了报仇可以不惜一切,莫说委身做个玩意儿,便是豁出一条命又如何?只是不曾想,杨檩竟是个怜香惜玉之人,没有丝毫轻慢不说,还三媒六聘娶她过门做正妻。
纵然她心里一直放不下前夫,却一直视杨檩为恩人。
不管杨夫人对杨檩有没有情爱,在她心目中,他是无坚不摧的利刃,是屹立不倒的高山。
如果说,她第一次成亲后整日战战兢兢生怕失去,在嫁给杨檩之后却十分安心,因此初闻噩耗的一瞬间,她整个人都是懵的,仿佛信仰崩塌一般。
又恍惚觉得,自己是在重复过着母亲的一生。
连杨檩这样鹰狼一般的男人都轻易死于非命,还有谁能护得住她?
崔凝见她眼中尽是迷茫,不禁叹了口气,继续问,“你如何确定程大人的外甥是谋杀你前夫的凶手?”
“他自己对我说的。”
杨夫人想起那个人得意洋洋的样子,便恨不能将其剥皮拆骨,“大人将那狗贼抓捕归案,程刺史倒是未曾徇私。”
程玉京没管,可是可没拦着他夫人插手。
程夫人从中运作,咬定那程琨是失手致人死亡,不少证据都被处理掉了,最终只判了个流放。
杨夫人恨的不行,她虽见识不多,但也不傻,深知对于他们这样豪门贵族而言,流放就意味着无罪,出去吃了点苦头,很快就会被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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