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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兰柒微仰着头看向抱着自己的妇人,老太太初显几丝细纹的脸在丝丝缕缕的茗气中晦涩不明。
似是心有感应,她抚了抚纳兰柒的垂鬓,笑道:“别怕,你是二房的嫡长女,记在宗谱里的,变不了。
以后若那女人欺负你,有祖母护着。”
护着我?纳兰柒忍不住心下嗤笑,这纳兰府阖府上下谁人不知,六年前,轩辕将军造反,贬去新疆的黄外室她爹谨遵皇命,戴罪立功,举兵对抗自己的老丈人且还立了个一等功,您就动了把她抬进来做新夫人的心思。
若不是您儿子怜悯自己幼女,立了个六年之约,怕是早就入门了。
清晨微醺的光晕透过黄梨木雕花窗,照在纳兰老太太那张浅笑的脸上,忽明忽暗,衬得一半慈祥,一半狠戾。
“母亲,不孝子孙来给您请安了。”
温润如玉的金石之声在正房外陡然响起,虽低沉慵懒却让人如沐春风,从雕花厢门的镂空间隙丝丝缕缕溢了进来。
父亲!
纳兰柒微仰着头看着逆光而入的男人。
纯粹墨黑的瞳孔,薄削紧抿的淡唇,细窄挺直的鼻梁,钟灵蕴秀的五官在一袭只绣墨竹的白袍衬托下,如圭如璧!
“父亲!”
纳兰柒看着行走间飘逸如风的男人忍不住冲上前去,扑上男人的前襟。
“小皮猴!
还不下来,瞧你父亲月白长袍被你弄得脏兮兮地样子!”
主座上纳兰老太太一边抿着嘴唇“噗呲”
笑着,一边促狭叫唤道。
纳兰柒顺势滑了下来,她那年纪尚轻,被女儿的热情弄得有些手足无措的父亲方才恢复了刚刚入家门时,玉树临风的模样。
他突然猛的一拍手掌,似是想起了什么,从自己金丝镶边的广袖长袍中,小心翼翼掏出一块雕工精细、栩栩如生的美玉,挂在满眼孺慕之情,盯着自己看的小女儿腰间。
“通透无暇两面看,温香软玉入眼来!
二叔真是好眼色。”
自二爷入门便静默无言的年轻丽人忽然“啪啪啪”
拍着手掌笑道。
可转瞬,她摩挲着茶杯,微蹙峨眉。
“咦?二叔身边这位小美人莫不是新夫人在外面孕育的女儿,我瞧着身量倒比柒侄女大些!
这嫡长女和嫡次女可怎么分呢?”
刚刚轻快些的氛围因着这句话猛然一窒。
“妾身见过大太太。”
一直恭敬垂着头,做木头状的新夫人此刻方才插嘴。
空谷幽兰般酥软沁人的音调抚平了有些浮躁的气息,纳兰柒嘴边浮上一抹讥笑,暗自垂下眼睑,微颤浓密的长睫掩住了眸中瞬息万变的汹涌波涛。
哪怕上辈子早已熟识这位继母的蛇蝎心肠,此刻她也不得不称赞一声:端是一张美人皮!
且说这位年轻妇人虽只着了一件样式简单的月白长袍,却别出心裁的用各色丝线绣出朵朵怒放花样,丁香、玉兰、秋菊、冬梅,姹紫嫣红、花团锦簇,从裙摆一直延伸到腰际,好一幅花香丽人图!
她腰间用一根玄青色锦缎长绸束好,勾勒得蜂腰盈盈,莲步微移间花香疏影,却也不显轻浮。
只让人觉得雅致温婉、观之亲切,举手投足便平添几分飘逸。
“起来吧。”
大太太声如洪钟,神色淡然地挪了挪手指,但若细看,即可发现她颜色微缓了几分。
“衣涟自知年幼无知时犯下大错,让纳兰家蒙羞。
但妾身保证,痛改前非,日后必视柒儿为亲女。”
年轻妇人未依大太太所言起身,倒是顺势跪了下来,以额触地、端正虔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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