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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半年,公社将她破格提拔为村小老师,风吹不着雨淋不着还拿九分工分。
等老四一死,又有人说她守不住,村里盯着她的大小伙子十几个……然而,她硬是生下遗腹子,还拉扯到这么大。
日久见人心。
媳妇是个好媳妇,只怪自家儿子短命。
所以甭管村里人怎么说,崔老太心里都有杆秤,待她也比其他三个妯娌亲热些。
老太太叹口气,“春苗,带你妹换个衣服。”
西屋里传来“哎”
一声,很快出来一个穿补丁衣裳的半大姑娘。
这是老崔家大孙女,两只细细的丹凤眼,黑不溜秋的瘦长脸,样貌不怎么符合现代审美,但人勤快,是崔老太的得意助手。
“好嘞奶。”
饶是十二岁,可要抱起胖乎乎的小堂妹还是很吃力。
而幺妹趴她肩头,眼睛还在狗尾草上恋恋不舍,这是她今天交到的第一个朋友耶。
“妹啊,你病才好,可不能再着凉,知道不?”
幺妹眨巴着大眼睛,显然不在状态。
春苗叹口气,细声细气的解释:“着凉就要吃药药,搞不好还得打……”
话未说完,忽听幺妹说:“姐姐,小草草跟我说话呢。”
春苗再次叹气,连三叔家五岁的春芽也不会说这种胡话。
春芽是个小结巴,默认是家里最笨的妹妹,幺妹平时可是比她机灵一百倍的。
幺妹也想到了春芽姐姐,换上一身干爽的补丁衣裳,她又“哒哒哒”
跑到三叔房里,拍拍炕上那黑不溜秋的快滚到炕沿的屁股蛋:“姐姐,我告诉你个秘密哦。”
春芽翻个身,任由肚子“咕咕”
叫,“什……什么秘……秘……秘密?”
崔家的炕都不高,幺妹踩在板凳上,踮起脚爬上去,蹬掉鞋子,跟她一起滚进被窝,小声小气的说:“小草草跟我说话,还喝了我的糖水。”
然而,春芽只听见“糖水”
两个字,双眼亮得不像话,“糖……糖……水……今今……今天……”
一句整话说完,对方都能听睡着。
但幺妹很有耐心,一直等到她结巴完,才愧疚的摇头:“没啦。”
她很愧疚,平时都是跟姐姐分着吃的,你一口我一口,吃完糖水再一起回炕上睡个回笼觉。
睡醒就着被褥衣裳过家家,她当宝宝姐姐当妈妈,有时她当小狗狗,姐姐当医生。
想到过家家,两小只的游戏瘾犯了,瞌睡也没了,哪里还记得会说话的狗尾巴草。
春苗勤脚快手,往锅洞里点燃柴火,大铁锅里加一瓢水。
水热的时候,崔老太正好做完活计,掏出钥匙打开装粮食的柜子,按人头拿出半小碗玉米粗面,一小碗红薯面得先用热水发,到时候两种面混一起才不散,烙饼子才香。
“春晖春月呢?”
这是老二家的双胞胎,八岁,平时也能帮忙洗菜烧火。
“捡菜花儿去了。”
说曹操曹操到,门口进来一对黑溜溜的小姑娘,一样的头大身子小,一样的冲天辫。
走前面提竹篮的是春晖,比春月大了三分钟,用膝盖顶着满满登登的竹篮报告战果:“奶,够吃好几天嘞。”
那是一篮金黄带绿的油菜花,还没全绽。
去年下多了油菜籽儿,年前又舍不得拔苗,现在一个坑里挤满的都是油菜花,农业站的指导员说这样耗水耗肥还减产,得把那些小的不成气候的减掉。
一听会减产,社会主义农民们都不心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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