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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临时抽调到新兵连,是为了给新兵们做内务指导。
我可以把棉被叠得跟砖头砌的一样方正,一样硬邦邦、不温暖。
那是我军的时尚,还不知道美军都不叠被子,铺盖就是个睡袋。
我还有个手艺就是闭着眼睛打背包,闭上眼睛把松散的棉被棉褥捆扎成一个一尺半宽,一尺八长的背包只需四十五秒钟。
那时候我暗里谈恋爱,明里争取做可以教育好的子女,所以一切都做得恶狠狠的。
一九七三年春天,从上海来的女性新兵整十人,一间简易营房里摆十二个人的通铺,头一个铺归班长,最后一个属于副班长。
萧老兵暂时睡在副班长位置。
何小曼就这样走进了我们的视野:军帽戴到脑门,帽子后面也不见任何头发,乍一看是小男孩。
两周就有人发现了问题:何小曼从来不摘军帽。
熄灯号吹响,她的帽子还在头上。
上海话是很适合交头接耳的。
交头接耳的结论很快出来了,“一定是个癞痢。”
那帮新兵都十五六岁,正觉得新兵训练不好玩,想找什么玩一玩。
于是有人提议,刺杀训练的时候假装刺偏,用木枪把何小曼的帽子挑开。
很快发现这么玩可能会玩大;万一挑不准,挑到眼睛上,或者手上轻重不对,椎伤了她,那就玩大了。
新兵连是什么地方?是退货的地方;一旦发现残次品,哪里来的退回哪里。
所以新兵训练三个月是一段试用期,谁也闯不起祸,否则试用期随时可以结束,你从上海千里迢迢来成都,唯一所获就是一套新军装。
冒着被部队退货的风险揭露一个癞痢,不值。
一周过去,何小曼日夜都是无懈可击的军容风纪。
通铺上方的墙上钉着铁钉,挂着军装军帽,“错戴”
别人的帽子是可能发生的。
新兵班的班长在我们眼里是正规军,从通讯团来的。
只有她一个人戴手表,还拥有一个旅行闹钟。
我们打起她闹钟的主意来。
一听我们要借闹钟,班长马上拉起防线,问我们“想干什么”
,但口气已然断定我们“干不出好事”
了。
她一对小眼白着我们,笑笑,“不借。”
倒是干脆。
不借我们也有办法,偷偷把她闹钟的闹铃上到五点五十八,比起床号早两分钟。
两分钟足够我们开灯,让何小曼军帽下的秘密大白天下。
新兵们密谋,一旦听到闹钟铃声,就由何小曼右边的人“错戴”
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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