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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修倏地闭了嘴——悬无的眼神里充满了傲慢的怜悯。
“所以,在支将军看来,我先前是‘祸国殃民’,之后又‘为公赴义’,有失心疯之嫌?”
支修:“晚辈不敢……”
“哈!
难怪你剑练得再厉害也入不了流。”
悬无以一种郑重得奇异的语气说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只要大道昭昭,众生自然各有去处,福祸自然有他们的命。
我从始至终未曾偏离过大道半分,你却要以凡俗视角妄加评判。
自以为的悲天悯人,与‘为保鼠兔而杀虎狼,为全蚁穴而毁堤坝’有什么区别?庶子坐井观天,揣着自己那一瓶底的道行与见识,也敢说‘正邪公私’,支修,你以为你是谁?”
支修无言以对,这言论过于自洽,他一时竟难以判断,悬无到底是被三岳山控制了,还是自己境界不够理解不了。
悬无环顾过玄隐三人与武凌霄,只觉这些人要么误入歧途辜负天资,要么修为低微愚昧未除,蠢得不可救药,再说也是浪费口舌。
于是冷笑了一声,他义无反顾地一弹袍袖,迈步走进化外炉火中。
扑面而来的炉火将他身上沾的水化作蒸汽,悬无盯着炉火的目光近乎于贪婪急切。
项荣也曾妄图用化外炉月满合道,但他不过是硬拗道心,牵强附会。
悬无感觉得到,事后他那兄长虽然身魂归了仙山,三岳仙山却并没有接受,否则银月轮也不会重新认回自己——可笑的蠢人,被瓶颈卡昏了头。
修行向来是要一关一关地勘破小我,砍掉浊念,怎能走这种玩笑一样的捷径?
他不一样,如今古铭文出世,天下大乱,他能感觉到,这是“合道”
的真正契机。
炉火裹住他道心的刹那,悬无心里涌上欣喜若狂的自由感,他觉得自己的心跳与远在东衡的三岳山合在了一起,从此他就是灵山,灵山就是他,四散的灵脉如他百骸,山川日月都在他一念之间。
奚平毛骨悚然地看着悬无周身被火,雪白的肌肤长发付之一炬,道心蜡一样消融,攒了上千年的真元源源不断地被化外炉抽走。
那“焦尸”
却毫无知觉,癫狂地发出不似人声的大笑:“圆满了……我圆满了……我是三岳灵山唯一正统……”
“失节之妇的孽种……”
“殿下仁慈,念着那点血脉……要我说,到底是邪魔之子。”
“怎么这样的人竟也能开灵窍?殿下还引其入圣人门下……”
“只是挂名仆从罢了,走不远的。”
突然,某种奇异的感觉掠过,不用外面的陆吾发飞鸿,奚平也知道了——扩张的禁灵线冲到了东衡!
第一座灵山进入禁灵区,山上潮水一样浮动的灵气刹那凝滞,占领了灵山的古铭文全部失效,天上飞的修士好像冲进了杀虫药雾里的蝗虫,“噼里啪啦”
地往下掉。
隐骨被重创,一下几乎失去了三四成的转生木,与此同时,奚平重新得到了禁灵线以内转生木的控制权。
悬无的大笑戛然而止,奚平蓦地回首,听见他似乎含混地喊了一声“娘”
……也可能是别的什么,但无从求证了。
他随烟消火散,“合了道”
。
化外炉已经吞下了三大蝉蜕,支修似乎没从悬无的话音里回过神来,盯着炉火的目光久久没移开,闻斐和林炽反应出奇一致,同时上前一步,挡在那要命的炉子和支修之间。
奚平分出一部分神识蹿到了峡江边。
一棵原本倒伏在路边的转生木连滚带爬地伸出枝芽,死死勾住了支修的长靴,第一批赶到的陆吾勒住马,举起随身携带的大喇叭,一嗓子能惊散十里八村的孤魂野鬼:“支——将——军!”
支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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