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狱吏扔来一碗馊饭,“皇上最恨叛将,你这是找死!”
司马迁没说话,摸了摸藏在衣襟里的竹简——那是他偷偷写的《刺客列传》,豫让的“士为知己者死”
刚开了头,墨迹还未干透。
伤口的血渗进粗布衣裳,他忽然想起李陵送他的玉佩,不知道此刻落在谁手里。
腐刑的前夜,狱吏扔给他一块干净的布:“好好擦擦,别脏了行刑台。”
司马迁盯着那块布,想起父亲去世时,也是用这样的布盖住脸。
他摸了摸腰间的玉珏,那是妻子送的,刻着“生死契阔”
,如今断成两半,一半在妻子那里,一半在他身上。
“怕吗?”
行刑的宦官声音里带着怜悯。
司马迁闭上眼睛,听见刀锋划破空气的声音,像极了在昆仑山听见的雪崩。
剧痛袭来时,他咬住舌尖,不让自己叫出声,血的味道混着眼泪,咸得发苦。
恍惚间,他看见父亲站在云端,手里捧着一卷竹简,上面写着“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
。
出狱那天,长安下着细雨。
妻子站在狱门口,手里举着件新做的深衣,衣领上绣着忍冬纹。
她的头发全白了,脸上的皱纹比去年深了许多,看见他时,却笑了:“我就知道,你会回来。”
司马迁摸着深衣上的针脚,想起她以前总说“针线活能静心”
。
路过书肆时,听见有人在议论李陵:“听说他在匈奴娶了单于的女儿,住的毡帐比未央宫还气派...”
他攥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却听见妻子在旁轻声说:“别听他们胡说,我信你看人的眼光。”
回到家,书斋的油灯还亮着。
司马迁翻开积灰的竹简,《五帝本纪》的开头被老鼠啃了角,他拿起狼毫,却发现手在发抖。
妻子端来一碗热汤,汤里漂着几粒枸杞:“先喝了暖暖身子,不急着写。”
“怎么能不急?”
他声音里带着哽咽,“父亲的遗愿,我的志向,都在这竹简里。
如今我已成废人,若再不写,这辈子就真的完了...”
妻子忽然握住他的手,掌心的老茧擦过他的虎口:“你看这油灯,灯芯烧完了可以换,油尽了可以添。
人活一世,总要有点东西,比命还重要。”
她从怀里掏出块丝帕,上面绣着司马迁的《太史公自序》片段,“这是我照着你写的稿子绣的,你看,‘迁生龙门,耕牧河山之阳’,多好的句子。”
司马迁盯着丝帕上的字迹,忽然笑了。
他蘸饱墨汁,在竹简上写下“李将军广者,陇西成纪人也”
,狼毫在竹简上沙沙作响,像极了当年在黄河边听见的涛声。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他听见远处的更夫打梆子,惊飞了檐下的宿鸟,却惊不醒他笔下的英雄。
太始四年,司马迁在书斋里写《项羽本纪》。
写到“项王泣数行下,左右皆泣,莫能仰视”
时,狼毫忽然断了尖。
他望着案头的烛泪,想起在鸿门遗址看见的残戟,戟身上的血锈像朵暗红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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