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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有人推门而入。
王夫人威严地低吼:“出去!”
老仆热泪盈眶地劝慰:“夫人何必做到如此地步?明知七郎不喜的,你这样会逼走他的!”
王夫人神色微变,最终却咬着牙恨声道:“你要我如何?”
老仆登时跪伏于地,以赭玄广袖拭面,泪眼婆娑地说道:“夫人何不答应了让郗氏回来?夫人只要稍稍低个头,那郗氏绝对是个知情识趣之人,她定然会……”
最后,王夫人苦恨地闭了闭眼,无奈道了声:“好吧。”
既然王献之如此坚持,她也是无法,对于这偌大的王氏一族,可仰仗依赖的却不过王献之寥寥几人而已,他是琅琊王氏的主心骨,是不出鞘便寒惊天下的锋刃,如今万万不能轻易折损了。
王献之前脚方出了城门,他身子受了晚间的寒气,加之生来体弱,风寒入侵,连连打了几个喷嚏。
腿脚又不大稳便,却硬要骑着马,叫几日前负了伤的一个旧部坐在车里。
岂料出城未走十里,天色方是透亮之际,林中苍翠柏树成阵,蓊郁连翩,官道之上有马蹄惊飞,哒哒急切,重声鼓点。
王献之挥手下令众人止步,不过一刻钟,猛然地一道身影骑马窜出,正是一白衣男子,那男子气度森冷,但又高贵不可攀附,王献之俊雅的面色现出几分惊疑。
白秀隽在王献之跟前勒马而定,“吁——”
枣红马乖巧地不再动了,白秀隽对着王献之抱拳道:“阁下可是琅琊王七?”
“正是。”
王献之亦是气度萧然地回以一礼。
白秀隽偏过头,眸中仿佛有一丝不忍,他按捺多时不得言语,王献之心中更是惊奇,但此刻他为寻爱妻耽误不得,遂不想与白秀隽过多纠缠,于是按辔道:“郎君若无事,王某这还有路要赶,就不多陪了。”
白秀隽见他要走,便又伸手一拦,声音清朗:“王郎不必去了!”
王献之眉心一凝,直觉上陡然升起三丈恐慌,他却还是故作镇定地说道:“郎君这是何意?”
白秀隽踌躇一阵,最后抱拳又是一礼,“夫人今日登船溯流而上,不幸遭到大风浪,船只滚入了江中……不复得见!”
什么?!
像是被人打了一记闷棍,王献之惊愕得瞳孔皱缩,便是他身后的那些部曲仆从,也跟着讷讷说不出话来,面面相觑之间,唯有王献之咬唇问道:“你怎知晓?”
白秀隽说到这里,眼底几分颓然惋惜,将这表情做得足足的,最后叹道:“在下受夫人赐饭之德,得知夫人今日远行,本在江上送行的,岂知她人还未远走,那船……唉,真是天不叫好人长命!”
这自然是鬼话,胡说一气!
受郗道茂赐饭之德的是乐湮,今日偷偷在江边为她送行的也是乐湮,也就是说,白秀隽今日是受了乐湮的指使前来故意激王献之的!
不过饶是如此,白秀隽也没有料到,他竟是不用去王府便现在这官道上与王献之正面相撞了,倒也算这男人还有点良心,他心下稍安,虽则他觉得乐湮今日所作所为有些过分,但还是照本宣科,一五一十地将乐湮的叮嘱都一一完成了。
王献之听了这半真半假的话,胸中血气翻涌,他仰天长啸,声音震耳欲聋,林鸟惊飞,狐兔奔走,几个部曲也焦急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们家郎君为了郗氏连琅琊王氏的门第都不要了,连自己的身份都不要了。
可是最终的结局,就是这样的结局!
王献之得到的郗道茂,就是一个这样的死讯!
一时间他们都面露苦涩,艰难地吐不出一个字来,不知该如何劝慰如此伤心欲绝的王献之。
王献之吟啸长声,不知何时止的,最后,他竟又换成了苦笑,连连又不知几声,直至他已经笑出了眼泪,紧跟着他一口鲜血吐出,玉树般的身子一歪,便自马头栽落,人事不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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