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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他说,安七,你怎么不死在床上。
她闻到了医院专属的味道,一点点费力的掰开脖颈的手。
转过身去,打开房门的锁。
沈君浩跟着走了进去,看见窗台摆放着杂乱的东西,牙膏牙刷挤在一块,调料瓶杂乱的堆在旁边,屋檐挂着一些内衣裤,一旁的衣服架上,有着鲜红的外套大衣。
安七坐在床边,小小的身子压塌了床沿一角,而他站在那,无处落脚。
这是一个怎样的世界,墙角的蜘蛛网不知几个年头,月历停留在二零一四年三月开春,五十瓦的灯泡黑着,门一关,就和世界隔绝了。
没有希望,没有明天,浑浑噩噩的,过一天是一天。
彻夜和男人颠鸾倒凤,睡在二十平米的房子里。
彻夜和男人颠鸾倒凤,衣柜里摆放着最贵的始终是一件红色大衣。
彻夜和男人颠鸾倒凤,米桶半缸多一点,泡菜坛生了花,两袋五香瓜子还没开封,还有啊,一本旧书店买来的钢琴谱。
为躲避寒冷,窗用很多层报纸封着,如果打开的话,光便会透进来。
那一瞬明明黯淡无光的黑屋里,仿佛什么东西刺了眼,沈君浩想,那是安七。
脑海里晃晃悠悠出现了数十日前的下午。
下着雪,住院部十年如一日,医生刚走,她说,躺着就能赚钱,就能过得快活,就能吃上好的。
她说,你不觉得躺着赚钱这种方式很轻松吗。
那既然这么轻松,既然这么轻松...为什么呢...
沈君浩想,他仿佛触碰了什么,那是真实的安七。
“我一夜没睡了,能不能等醒了在解释。”
声音特别轻,也充满疲惫,抬眼偷偷地瞥了眼他,安七强撑着,在听见沈君浩那一句你睡吧之后,便真的倒在床上,蜷缩着身子,沉沉的睡了过去。
他抽了个凳子,坐在门口,马丁靴偶尔踩了踩边上的积雪,盯着手掌心看。
掌心微凉,所以,他能清楚的记忆脖颈的温度。
那种微微跳动着,血液流动着的,纤细的,脖颈。
有什么在心底蔓延,奇异的盛开,藤蔓缠绕着心脏,一点点一点点扎根,有些痒。
“小弟弟,玩不?”
两个女人站在不远处的屋檐下招手,三十来岁,浓妆艳抹,穿着一件羽绒服,下半身光着两条明晃晃的腿。
“就是呀,来玩嘛~”
另一女人娇笑着,然后她们抢起了生意。
他冷着脸,不去回话,坐在板凳上,想着安七什么时候醒来。
夜晚十一点,她醒了,诉说了事情发生的经过,隐晦的抹去汤小雨为何砸人的起由。
至始至终都没有哭过一下,只是提到了汤小雨的断指时,安七低下头,沉默了许久。
她说,我找了很久都没找到,或许是被那帮男人从窗子口扔出,接着,一只黄白相间的野猫叼着拐进黑暗的巷口,某个房顶,带着汤小雨的断指,在雪花飞舞的夜晚飞奔。
安七说,我从没伤害过朋友,我自责的想死,我想,这将成为我今后无数次从黑夜醒来的噩梦。
安七说这句话的时候肩膀颤抖着,她看着自己的双手,就是这双手啊,切下了汤小雨的断指,那种刀碰着肉,碾碎骨头的感觉,还残留着。
她往衣服上擦,往身上擦,往床铺上擦,手都擦红了,也摆脱不了这种感觉。
她说沈君浩,我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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