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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明激昂的余音似乎还在空气中残留,却被这突如其来的、诡异的死寂彻底掐断。
前排城市学生们脸上兴奋憧憬的表情僵在脸上,转化为一片茫然的空白和难以置信的惊愕。
后排农村学生们疲惫麻木的眼神骤然聚焦,瞳孔深处爆发出震惊和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
教师们脸上的职业性微笑瞬间冻结,眼神中充满了惊恐、不解和一种窥见深渊般的骇然。
暖风系统低沉的嗡鸣成了此刻唯一的声音,单调而刺耳。
空气里廉价香薰的味道,混合着泼洒出的热水枸杞的微甜,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王海峰喉咙深处的铁锈般的腥气,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复杂气味。
死寂中,唯有粉笔灰。
从不知哪张被震动过的老旧课桌缝隙里,簌簌地、无声地飘落下来。
细小的白色尘埃,在吊灯金色的光束中缓缓飘舞、沉降,如同为这场荒诞剧降下的、无声的祭奠之雪。
王海峰僵硬的身体猛地一颤!
他终于从那种窒息般的痛苦和巨大的惊骇中挣脱出一丝意识。
一股无法抑制的、强烈的呕吐感如同海啸般从胃部翻涌而上!
他猛地弓下腰,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和脖子,身体剧烈地痉挛起来!
喉咙里发出“嗬…嗬…”
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可怕声响!
但除了几丝带着血沫的涎水从指缝间渗出,滴落在他锃亮的皮鞋和泼洒着枸杞的地面上,他什么也吐不出来。
那只染血的纸团,带着冰冷的质问和滚烫的耻辱,已经沉入了他的胃袋深处,像一颗随时会引爆的炸弹。
郑明站在高高的主席台上,脸上的悲悯和激情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脸色铁青,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金丝眼镜后的眼神如同淬了毒的冰锥,先是死死钉在台下那个痛苦痉挛的王海峰身上,随即猛地转向礼堂最后排那片阴影笼罩的角落!
目光穿透人群的缝隙,如同两道冰冷的探照灯光束,精准地、带着毁灭性的力量,射向那个佝偻着背、依旧低垂着头的身影——夏侯北!
郑明的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握着讲台边缘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关节发白,几乎要捏碎那坚硬的木质!
他猛地抓起话筒,嘴唇张开,似乎要发出雷霆般的咆哮!
然而,就在他即将爆发的瞬间。
礼堂最后排那片阴影里。
夏侯北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头。
他的目光,没有看台上脸色铁青的郑明,没有看台下痛苦痉挛的王海峰,也没有看周围任何一张惊骇、茫然或恐惧的脸。
他的目光,如同穿越了时空的尘埃,穿透了礼堂温暖的穹顶,直直地、平静地望向窗外。
窗外,礼堂高大的玻璃窗之外,铅灰色的天空低垂。
一群被礼堂内巨大死寂惊动的寒鸦,正扑棱着漆黑的翅膀,从光秃秃的梧桐树梢惊惶飞起。
它们哑暗的叫声穿透厚厚的玻璃,微弱却清晰地传了进来:
“呱——呱——”
嘶哑、凄厉、带着不祥的预兆。
寒鸦的翅影,如同无数把黑色的剪刀,在铅灰色的天幕上划过,割裂了礼堂内凝固的死寂,也割裂了郑明即将爆发的怒火。
郑明握着话筒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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