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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小乐百思不得其解。
他当初很不情愿来京师,总觉得京师的风沙太大,气候太干。
街面上不如苏州热闹,喇虎流氓却不比苏州少。
屋舍不如苏州雅致,民俗更加粗鄙。
简而言之就是两点不好:这也不好,那也不好。
然而现在要走了,却怀念起来。
从小院到太医院的路上有一排槐树,原本只觉得占道碍事,现在走过却觉得十分亲切。
路边街坊里传出的京师方言,也没有了往日的呕哑啁哳。
就连时不时冒出来的蒙古人、色目人,也好像少了几分惹嫌和腥膻。
徐小乐去太医院取了路引和文书堪合,缓步回到家里。
他看到高小姐站在院子里,两只眼睛红彤彤的。
没来由的,徐小乐就觉得手心有些发潮,口舌有些发干,心脏砰砰跳得极快。
他低了头往一旁绕路,就跟在木渎被嫂嫂识破自己做了坏事一般。
高若楠挪了一步,挡在徐小乐面前,仍旧不说话,只是红着眼睛看他。
徐小乐吞了口口水,心说奇了怪了,我又没有对不起她,干嘛要怕她?他道:“你有事么?”
高若楠只觉得胸口一闷,好像被铁锤重重打了一记,一肚子的话就被憋在喉咙,秀口微张却吐不出来。
徐小乐刚才莫名其妙的心怯总算过去了,故意大咧咧道:“好啦,我要带着墨精皮皮去大同了,以后就不碍你眼了,也没人吃你的芍药了。”
高若楠眼睛立刻就被泪水糊住了,只是隐约看到个人形就劈手打了过去。
她从来不承认自己是个刁蛮任性的人,即便女扮男装、贪玩好奇、不事女红,但她知道自己是个淑女。
此时此刻,徐小乐却叫人恨得无话可说,只能用拳头才能沟通。
徐小乐闪身跳开,连忙道:“好啦好啦,是我说错了!”
高若楠这才缓了拳头。
徐小乐道:“墨精虽然不是咱们一样的人,但是我跟它感情颇深,一时口误说它是‘人’也可以理解嘛!”
高若楠气喘不上来,喉中梗得发疼,嘶哑道:“我哭的是墨精的事么!”
徐小乐撇了撇嘴,心说无理取闹……拧着眉头就要绕过去。
高若楠张开双臂拦住路,深吸了两口气,止住哽咽,一抽一抽道:“人说妻嫌夫无祸,你现在有了这大祸,是我的不是。”
徐小乐斜眼看她:“你瞎说什么?谁说了要娶你!”
高若楠眼框紧绷,拉扯着眼角都微微上抬,秀气的鼻子上也有了皱纹:“父母之命,焉能违背!
反正两家大人定下的亲事,你要么乖乖娶我过门,要么就看我的尸身归葬你徐家祖坟!”
徐小乐被高若楠震惊了:“我不知道太爷爷的坟在哪儿啊,你往哪葬?”
高若楠嘴角下沉,差点忍不住就又哭出来了,强行忍住道:“我不管,反正我铁定是你的正妻!”
徐小乐歪着头,看了高若楠一会儿,道:“讲道理,这事不能你怎么想就怎么来。”
他说着话,心情就越来越抑郁,脑海中却突然浮现出唐笑笑的笑容。
那是乌云滚滚之中裂开了一道缝隙,扎出一道金色的光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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