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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早晨,惠莲不敢贪恋欢床,先起来,穿上衣裳,蓬着头走出来。
见角门没插,吃了一惊,又摇门,摇了几摇,不得开。
回过头去告知西门庆,西门庆隔壁叫迎春来开了。
这才见门被簪销着,见是金莲的簪子,就知晚夕她来过了。
惠莲心中有鬼,不得安宁,回到自己房里,梳了头,先去月娘房里打了卯儿,然后来到金莲房里。
金莲正对着镜子梳头,惠莲走上前去,小心服侍,拿抿镜,掇洗手水,十分殷勤。
金莲眼也不瞧她。
惠莲说道:“娘的睡鞋裹脚,我来收拾。”
“由他,你放着,叫丫头进来收。”
金莲又叫秋菊,不见人应。
“这贼奴才,往哪里去了?”
惠莲说道:“秋菊扫地哩,春梅姐在那里梳头哩。”
金莲说道:“你只别要管他,丢着罢,一发等她们来收拾,歪蹄泼脚的,没得沾污了嫂子的手。
你去服侍你爹,爹也得你这么个人儿服侍他,才可他的心。
俺们都是露水夫妻,再醮货儿,只嫂子是正名正项轿子娶将来的,是他的正头老婆秋胡戏。”
惠莲一听,正说着昨晚夕洞子里的话哩,连忙向前双膝跪下,说道:“娘是小的一个主儿,娘不高抬贵手,小的一时儿也立脚不住。
当初不是娘宽恩,小的也不肯依随爹。
就是后边大娘,不过只是个大纲儿。
小的还是娘抬举多,莫不敢在娘面前欺心?随娘查访,小的但有一字欺心,到明日不逢好死,一个毛孔里生一个疔疮。”
金莲说道:“不是这等说,我是那种眼里放不下砂子的人?汉子既要了你,俺们莫不与你争?只不许你在汉子跟前弄鬼,轻言轻语的。
把俺们踹下去了,你要在中间踢跳。
我的姐姐,对你说,把这样的心儿且吐了些儿吧。”
惠莲忙说道:“娘再去访,小的并不敢欺心。
怕是昨日晚夕娘错听了。”
“傻嫂子,我闲得慌,听你怎的?我对你说了吧,十个老婆,买不住一个男子汉的心,你爹虽然家里有这几个老婆,或是外边请人家的粉头,来家通不瞒我一些儿,一五一十就说与我听。
你六娘当时和他一鼻子眼儿里出气,他什么事儿来家不告诉我?你呀,比她还差些吧!”
这几句话说得惠莲闭口无言,在房里站了一会儿,走了出来。
刚到仪门夹道内,撞见西门庆,气得说道:“你真是个好人儿!
原来昨日晚夕人家对你说的话儿,你就去告诉与人,今日教人数落了我一顿。
我和你说的话儿,只放在心里,放烂了才好。
怎么想到对人说?你这嘴头,就是个走水的槽,有话再不告你说了。”
西门庆莫名其妙,问道:“什么话?我并不知道。”
惠莲瞅了一眼,往前边去了。
自从被金莲识破了心事,惠莲每日只在金莲房里把小意儿贴恋,端茶送水,做鞋脚针黹,殷勤侍奉。
月娘那边,每日只打个卯儿。
金莲似乎也不提过去的事儿,同她去瓶儿房里下棋抹牌,有时遇到西门庆来,金莲还故意令她旁边斟酒,教她一处坐了玩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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