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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观寿坐回桌边,示意她在对面坐下:“他约在哪?”
叶流西没有立刻说话,她气喘不平,一手摁住胸口,话说得啰嗦又冗长:“事情是这样的,今天中午的时候,阿禾正吃着饭,忽然眼神就不对了……”
她瞥了眼赵观寿斜后方。
——现在毫无异状,但如果门被推开,夕阳光会在那打上一道渐宽的光痕。
茶水奉上,茶水工回到茶台,拿抹布擦拭台面,昌东朝丁柳使了个眼色。
丁柳立刻端起茶杯,几步凑上去,绕到茶台边,面朝书房的方向站定,然后把茶杯端给那茶水工看:“小哥哥,你这茶里面,怎么有虫子啊?”
茶汤是橙红色,水色清里带着油光,那茶水工低头去看。
昌东快步走到书房门边,握住把手,慢慢拉开,又迅速蹲下身子——人重心越低,缩得越小,就越不容易被发现。
对墙上有了第一缕光线,叶流西想也不想,两手撑住桌台,长身站起,向着赵观寿俯过去,身子把他视线罩严,一字一顿:“他约我在黄金矿山,你们羽林卫掌管的黄金矿山。”
赵观寿僵了一下。
这一僵,大概只有几秒。
门外,丁柳柔声细气:“喏,就那茶沫里的,黑黑的,你可别说是茶渣,我都能看出虫子形状……”
门内,叶流西掌心濡出细汗,赵观寿说:“你别慌,坐下谈……”
那道光痕在变窄,叶流西没立刻往下坐,只是死死盯住赵观寿的眼睛:“黄金矿山不是你们羽林卫的地盘吗,江斩为什么会约在那里?难道羽林卫里有他的人?”
赵观寿轻咳了两声,坐正身子,带得身下坐椅轻磨地面:“你想多了,江斩跟黄金矿山,原本就是有点渊缘的……”
脚边,忽然有人轻拽。
叶流西腿脚忽然发软,几乎是跌坐到椅子上,她看似无意地垂眼:昌东就在她脚边,大概是就地滚过来的,正动作极轻地坐起,后背紧贴住桌背板。
他进来了,但然后呢,开头难,步步难,收尾也难,这书房里,每一秒,都是煎熬。
叶流西定了定神,问赵观寿:“什么渊缘?”
书房外,丁柳有点尴尬,又死要面子:“谁还没个看走眼的时候,难道我还讹你吗,你这茶又不是卖的……”
她悻悻走回沙发。
茶水工往待客区看去,陡然色变,目光往外一扫,脸色又渐转平和:高深正站在窗外,侧着身,像是说着什么,他对面的人只露出半个帽檐——两人大概是出去聊天了吧。
外头的事情,就不归他管了,他只要保证屋里头一切正常就好。
赵观寿的声音波澜不惊:“江斩十多岁的时候,在黄金矿山做过工,后来也不知怎么的,让他给逃了,我们一直猜测,他可能是从某一条不为人知的矿道走的……”
桌下中空的那一块,放了个大的字纸篓,里头有两团写过字的废纸,字迹透过纸背。
昌东把叶流西的腿旁拨,慢慢挪过去。
叶流西问赵观寿:“只是猜测?没查出来吗?”
“流西小姐,你知道山里的矿道是什么样子吗?”
昌东拈起最顶上的一个纸团,屏住呼吸,慢慢抚展,唯恐纸页的轻音引人注意。
字纸铺开。
笔力险劲,字走龙蛇,上头写了四个字——
胜券在握。
赵观寿还在说话:“黄金矿山,名字而已,又不是闭眼就能摸到黄金。
一吨矿料,能出十几克已经是富矿了,山上的矿洞挖得到处都是,每一条巷线都往山腹延伸……”
昌东展开第二个纸团,上头写得更杂——
九仞之山,切忌功亏一篑;必胜之局,须防旗输一着。
谨之,慎之。
眼前忽然有异动,昌东不及细想,迅速后倚,后背几乎压到叶流西的腿:是赵观寿坐得有些不自在,蓦地双腿前伸屁股前挪——要不是他退得快,大概脑袋会正撞上赵观寿的膝盖。
“久而久之,简直像蜘蛛网一样,在山腹内四面延伸,而且矿道变数太大,有时塌方塌掉一片,有时随手一铲,就能铲出个空洞,又有一些时候,不知道哪引来的水,浸得矿洞里都是发臭的金色泡沫,哪怕是矿山的老矿工,都说不清里头的矿道是什么走向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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