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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走了两步,忽然倒下来,大量的血从口鼻喷涌而出,几乎要把一身的血都流尽似的。
那双茫然的眼睛望着账顶,悔恨和哀痛交织,果真伤到了一定的程度,大悲无声。
众人忙施救,帐前将领纷纷入内探望,这种当口主帅出不得半点纰漏。
大帐在这个山坳已经驻扎了五天,无数次的进出踩踏,地上的土都已经夯实了。
可是把人搬上睡榻,才发现他两手抓了两把土,指尖鲜血淋漓,有些甲盖都脱落了。
澜舟唯恐他出事,切切叫着阿玛,“您保重自己,瞧着儿子,瞧着大军……您哭出来吧,别憋坏了。”
他也想哭,可是没有眼泪。
他睁着干涸的眼睛,感觉自己的魂魄杳杳飞走了,原来他夺这江山,彻头彻尾的错了。
他到现在才知道,她的死,是对他最好的报复。
她用了那么狠的手段,一刀一刀凌迟他的心。
他还记得出门前看见她温柔的侧脸,她那时呼吸匀停,是活生生的。
可是才一年罢了,乍然阴阳相隔,他有种随她下黄泉的预感,痴痴说:“她走了,我也活不长了……”
情这东西是无形的,却也是最最熬人的。
皇图霸业,千秋功名,到最后都是空的。
他看不见荣耀,看见的只有绝望。
他的天已经塌了,再也撑不起来了,江山社稷有什么用?没了她,他连喘气的本能都快要丧失了。
胸前染透了血,略微恢复一点知觉便挣扎起身,跌跌撞撞往外走。
他们劝阻他,他无力地摆手,“我不是个好统帅……”
解下虎符和帅印交给澜舟,神思昏聩间跑出了大帐。
站在旷野上四顾,分不清方向,又急着要回去,困兽一样游走,焦灼地哀嚎。
谁来帮帮他,谁来带他回去?他跪在地上强自冷静,可是无能为力,抖得无法自控,他觉得自己可能要死在这里了。
还是崔贵祥背起了他,憨厚的太监咬牙说:“主子爷,您要挺住,殿下等着您回去发送呢。”
崔贵祥是老太太钦点随侍的,上年攻怀来,大雪封山,斩断了他和关戎大军的联系,是他跪在冰面上爬行,来回送信。
作为一个汉人太监,他尽了本分,如今对他有恩的长公主薨逝了,他便要化做牛马,背他回去治丧。
夜风吹过来,终于吹清了他的神智,他回看身后的将领,知道现在自己不管不顾地离开,会引起多大的震动。
不是不走,是必须有交代。
他拍了拍崔贵祥的肩,蹒跚地落到地上,站立不稳,还需靠他相扶。
“爱妻亡故,我痛不欲生,然战事如火,耽搁不得。
明日按计划行事,攻占大葆台,诸位将士都是随我出死入生的好兄弟,我内宅遭逢巨变,实在是心力交瘁,无心恋战。
暂且由左将军宇文澜舟代我行令,我要回南苑……见亡妻最后一面,待丧事办完,再与大军会合。
澜舟年少,还赖诸位兄弟多多扶植。”
他颤声说,向众人抱拳作揖,“良时在此,先谢过诸位了。”
谁能受他一拜呢,众将纷纷跪地受命,他不再多言,转身上马,扬起鞭子狂奔而去。
马上颠簸,颠得脑仁儿都要碎了,他几次南北往返,日夜兼程,现在回想起来,都是为了见她。
他的女孩儿,亭亭玉立的,慈悲如佛的女孩儿……本应该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却因为栽在他手里,最后落得这样下场。
早知道会有今日,当初他就不该那么自私,一心娶她过门。
他宁愿她嫁个平庸的人,过平淡安逸的日子,强似年轻轻香消玉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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