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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了半天的铜环听见他的话,终于再也忍不住了,“王爷以为殿下是怎么过去的?病痛?难道你以为她是病故吗?”
他抬起呆滞的眼,定定看着她,翕动了一下嘴唇,嗒然无言。
铜环才不管他的悲伤是真还是假,都动摇不了她往他心上捅刀的决心。
她惨然笑道:“王爷英明一世,这时候却装糊涂么?病逝的人哪有这样的好脸色,应当形容枯槁才对。
殿下是不堪忍受羞辱,自尽而亡的。
她有三组赤金龟钮印,她把明治朝的一组带走了,至死也不忘自己是慕容氏的子孙。
王爷那么爱护她,竟不知道她的性情?她高洁自爱,怎么甘愿臣妾于仇雠?自你举起反旗的那一天,你就应当料到会有这种结局,不过是你一直心存侥幸罢了。
你把她一步步逼到悬崖边上,不仅如此,你还有意让她拓下假图,利用她误导皇上。
她这样心怀天下的人,你却硬把她屈成了大邺的罪人,这对她来说是生不如死的煎熬,你没有料到吗?她毕竟是个姑娘,在南苑孤苦无依,除了咱们这些奴婢,没有一个能说得上话的人。
藩王府反了,连老太妃都对她不闻不问,她有多强的心,经受得住这样的催逼?她活着的时候你没有为她考虑,现在人不在了,再来哭天抢地有什么用?我劝王爷还是省省眼泪吧,殿下未必需要你的假慈悲。
我这么说,王爷大概想杀我,没关系,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为我的主子叫声屈。
九泉之下我们主仆重逢,我给她做伴,不叫她孤苦伶仃一个人上路。”
铜环的话,无疑又是一次千刀万剐的酷刑。
不是病故,是自尽……吞金而亡,怪道双拳紧握,一定痛得厉害吧。
自己到底干了些什么,把她逼到这种境地!
欠她的,今生是还不清了,唯一死尔。
“那张图,确实出于我的私心。
我知道你割舍不下大邺,只有同朝廷彻底决裂,你才能真正抛下责任,回我身边来。”
他扒着棺椁喃喃,气若游丝,“原来我又错了……又错了……”
“只怕王爷不单是为挽留殿下,也有报复殿下的心思吧。”
缌麻映衬铜环的脸,她在灯下简直像个催命的厉鬼,一字一句揭开了血淋淋的疤,“王爷恨殿下假孕欺骗你,灰心到了极处,想给殿下一点教训。
可王爷不知道,殿下是真的有孕了,结果却因为接二连三的打击,胎死腹中……王爷,你这招釜底抽薪,毁的不单是殿下,还有好不容易托生的小世子。
你后悔么?痛心么?”
他的神思陷入昏聩,自觉已经死了大半。
一重又一重的打击,腔子里早就血肉模糊。
很久之后才费力地抬了抬手,“你去吧,等治完了丧,和他们一道出府。
我知道婉婉舍不得杀你们,我也不能再造业了……”
以前他是多不可一世的人,哪里忍得了一个奴婢指着他的鼻子数落。
可现在,他活着已经没有了精气神,巴不得她跟前的人替她发泄,骂得入木三分,他心里才好受些。
她生命的最后竟是这样的惨况,如果他只是举刀谢罪,死得太利索,必以十倍的痛苦来折磨自己才解恨。
铜环抹着眼泪走了,他挣扎着把脸枕在棺木的边沿上,仿佛这样可以离她更近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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