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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透过表象一针见血地瓦解痼疾,非深植瓷业行当多年的老行家,外行几乎不能看破。
夏瑛如何做到?难道他在景德镇有人?得了高人指点又或京中有更高的指示?
梁佩秋于瓷业和党争都算稚嫩,只想到这些可能性,不过,对她来说,于瓷业有利的改革是好事,夏瑛既想听听她的意见,她也不吝讨教,于是细致看过两遍后,她提出几点看法,和夏瑛一一沟通。
夏瑛听得认真,不时点头附和,末了夸道:“江山辈有人才出呀,小神爷不愧是此辈佼佼。”
“夏大人过誉了,我对瓷业经营不算了解,一些粗浅的想法,希望能对大人有用。”
“非常不错,今日你辛苦了,且在县衙用点粗饭再回吧。”
梁佩秋本要拒绝,但看夏瑛已然起身,走到门边去喊人,就没再推托。
王云仙一直在偏厅等她,见她出来忙迎上前去。
几人闲话家常,王云仙不时逗贫,惹得夏瑛忍俊不禁。
张文思今儿个也在县衙,在暗处观望一切,待到一行人进入内厅用饭,他立刻招来王进,去给安十九报信。
这还是夏瑛头一回留人在县衙用饭,足见其对安庆窑的器重。
若风声传了出去,那些个民窑管事还不踏破安庆窑的门槛?
在张文思的授意下,王进特地添油加醋把那件供养瓷说了又说,直把安十九说得头皮发麻,心烦意乱。
当下等不及徐稚柳有所行动,他招来周元吩咐几句。
梁佩秋下午回去窑厂帮忙,等用完暮食回小青苑天已大黑。
奔波了一日,她全身惫懒,散了发用木梳疏通后,简单梳洗后坐回窗边。
时值初秋,晚间微凉,她一手挑烛芯,一手拨弄妆台上的陶泥小兔。
那小兔原本是褐色陶泥状,兔子的耳朵和四肢因打磨不够细致,略有棱角,这些日子被她捧在手里早也看晚也看,泥褐色染上汗渍,色泽渐深,陶土质地也越发温润起来。
烛下去看,七分陶三分瓷,倒显出不一般的神韵。
她一时思绪飞远,想起早晨那一幕。
徐稚柳跌出马车时,当真把她吓得不轻,也没细想两人如今尴尬的局面,立刻飞奔上前。
对于那日的失约,他没再提起,她也不想去问,只关切地将他从头到尾打量一遍。
见他比往日似乎又瘦了一点,丝丝缕缕的心疼浸没胸口。
她问他可有受伤,他礼貌地退后一步说无事,又谢过她好意,在马夫搀扶下重新上了马车。
那时她还没有离去,就站在车边看着他。
窗帘被风高高吹起,他们隔着车驾四目交接。
他似乎想说什么,欲言又止。
她也有话想说,想问他的近况,想问他知不知道自己遭遇了泥石流,为何不去看她?又想他为黄家洲和苏湖会馆争地盘的事殚精竭虑,可知现在外头都如何议论他?
想了许多,再想到那日在鸣泉茶馆,他分明就在幕后,听到那样的故事,不自辩,不反驳,似完全把自己摔进泥沼里自暴自弃,不仅如此,还和太监言笑晏晏,一时心乱如麻,又气又急。
即这片刻之间,马车已然从旁经过。
她下意识追了几步,被王云仙喊住才醒过神来。
王云仙说:“短短几日,他好像变了个人。”
她心下叹息。
连云仙那样迟钝的人都看出来了,她如何看不出?王云仙又说:“别再想他了,好吗?以后……以后你需得和他保持距离,注意避嫌。”
如今他们和夏瑛是一处的,徐稚柳和安十九是一处的。
夏瑛和安十九不对付。
他们两家只能是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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