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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这将军府的差事,寻常还不便出门去了,若是在这拿不到打赏,那只有药局的一份俸禄可以拿了。
如此,医官心里自然添了好些苦楚。
“照理来说,这些人应当遣返归农的,即便落了伤残,也可以去做看守杂役嘛,何必要将军养着他们呢?白白费了多少银子?”
本朝的军制其实也算人道了,不是前朝那般将年迈、伤残的兵卒弃之不顾。
年逾六十者和伤残者称为‘剩员’,愿意归乡务农者可得半年的俸禄,若是无处可去,不便谋生的,依例也有很多去处。
其中比较体面些的就是充作达官贵人们的倚仗随从,再者也可以留在军中或者去各地官府看守仓房,充当杂役。
如南燕雪这般留着他们,养着他们的情况的确是少见,若说作为家将也就罢了,南燕雪的将军衔是三品,若是还在职,出行就该有七十人的仪仗,如今不过十八人,总还可以添几个,可这些人都是歪瓜裂枣,拿出去都嫌丢脸。
“我来了这几日,总也要先顾将军的身子才是,若是得闲时替他们看一看毛病也无妨,却不好整日伺候他们这点子头疼脑热的。”
医官自觉说出来的话有十分道理,且已经算得上委婉了,肚子那些没说出来的话更刺耳,他自觉这些人不配由他来诊治,但也幸好他没说出来,因为光是这几句话,翠姑就已经指着他的鼻子骂‘滚’了。
剩员的处置说起来有章可循,但实际上并不是人人都能落得一个好去处,更多兵卒只是拿着一点被层层刮薄的俸禄挣扎着活个几年,甚至只有几个月,然后死掉,薄席一卷,变作肥田的烂泥。
翠姑一呼百应,叫几个人直接把医官提了出去,丢出门去的时候那医官滚作一团,正好撞在新来的夫子脚边。
夫子被这阵仗骇了一大跳,原本摆好的端方架子被他自己一蹦跶给蹦没了,惊愕地看着医官仓皇离去。
众人脸上还有余怒,见到夫子才勉强缓了面色,乱糟糟把他迎进来。
将军府上开出的束脩是一年七十贯钱,远比学堂聘夫子给的要多,可眼下见这两个医官夺门而逃的情状,夫子心里也犯起了嘀咕。
第5章“郁度,郁青临。”
药局的医官去将军府其实就为探一探南燕雪的身子骨,结果白给的人都被赶出来了。
唯一探出来的消息就是将军府上的那些退伍兵将,精兵虽有,但废人更多,而且听情形,南燕雪竟是甘愿养着他们的。
“难怪马不停蹄地去东湖圈地圈人撒蹄子,官田里的稻谷算亩产她比司农官还准!
她是掐着时间回来搜刮钱财养这些废人!
简直不知所谓!”
南榕山气愤地说。
林娴一面放下补汤参茶,一面替南榕山抚背顺气。
“这丫头从前憨直得很,跟在恬儿后头,指哪打哪的,这么些年在男人堆里混着,倒混出精明了些,也知道抓拿钱财了。”
南榕山一听这话,问:“恬儿什么时候到?”
“年前总会到,只说身上有些不好,受不住马车颠簸,所以慢些。”
林娴道。
南榕山皱了皱眉,道:“江宁府要什么好大夫没有,她非要回来瞧病?这样任性,只怕惹得家中长辈不悦。”
“恬儿的性子最妥帖的,嫁到蒋家那么些年了,可有人说过她一个不好?若不是咱们恬儿做的好榜样,还有你这个伯父、堂哥在朝中得用,二弟一个无品无级,全仰仗你的小药官,他女儿能嫁到京中去?”
林娴这话说得南榕山也顺耳,端起参茶呷了口,道:“也罢,到了泰州也方便行事些。
生了四娘后,怎么就不见她再有孕?此番回来,你好好给她寻个大夫,调养调养。”
这话也是林娴的心思,南静恬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她前年好难得又怀上了,结果那孩子不知怎么又掉了,一直也没养好。
今年事多,南燕雪回来了,南静恬也要回来,林娴心里有些杂乱,静静想了一会心思,又道:“娘还是撇不开要办道场,替她那个嫡亲孙女消灾的念头。”
南榕山嗤笑道:“坟都叫她分了,更何况祠堂?娘同你讲这事,也是知道恬儿要回来,想叫恬儿去请那丫头吧?娘也是老把戏了,只说拿三弟夫妇二人的旧物出来凭吊祭拜,也知会底下的阴司衙门,别把冥钱、福报指错了人。
如此一来,那丫头少不得要出些银子。”
说起来是天大地大,父母最大,但南燕雪不以为然。
她八岁之前都在庄子上养着,就算是回了家,也活成了寄人篱下的模样。
直到她离家投军的那一年,笼鸟高飞,池鱼入渊。
燕北军营里的日子很苦,危机四伏,但也很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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