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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元正坐在圈椅上品茶,闻声抬头扫了她一眼,问道:“去买话本子了?”
“是。”
绿莺低眉顺眼答道,心内却有些忐忑,深怕他来一句“拿给爷瞧瞧。”
她可甚么都没买啊。
所幸冯元也只是随口一问,话落后朝她招招手,她连忙紧走几步,方一近前,便被他一把扯住坐于怀中。
“可想爷了?”
想么?绿莺垂下眼帘掩住异色,羞怯一笑:“自是想的。”
“这几日爷未来,你都做甚么了?”
绿莺有些心虚,怕他瞧出甚么,连忙垂下眸子掩饰,稳声回道:“白日便秀秀花样子,拨拨古琴,倒不曾做旁的事。”
闻言,冯元饶有兴致地踱到闷户橱前,弯身去翻起了针线篓子。
须臾后,他将一双缝了大半的男袜抓在手里,笑问她:“忙着给爷缝这个?怎么不缝双素白的,黑黝黝跟肥耗子似的。”
仔细端详手里的系袜,冯元乐得眉眼弯弯。
不怪他如此高兴,冯佟氏不擅女红,王氏整日神经兮兮,刘氏就知道扮美媚主。
活了半辈子,衣裳鞋袜都是府里管针线的下人做的。
试问,这世间哪个男儿不希望能被贴身之人时时刻刻嘘寒问暖小意关切着?虽不用似穷苦人家那样女子洗手作羹汤,可给自家汉子缝个鞋袜、做个寝衣,也是件让人暖心的事啊。
可是......冯元翘腿坐在圈椅上,眉头纠结,掐着还差筒未缝好的系袜跟皂靴比量了下,奇道:“这袜怎么紧了两圈?这套在脚上不得跟紧箍咒似的!”
眉头越皱越紧,他不悦地扫了眼绿莺:“小了不怪你,毕竟头回做。
可为何不用绸缎,这甚么布啊?这么粗!
穿上它脚后跟不得磨出大血泡来!”
绿莺怔怔望着那双棉布袜,腹诽道:绸袜如何能跟棉袜比?多走几步路、多下两回地,就能被大脚趾头硬生生戳出个窟窿来,搓洗时一不留神使大力了都能揉成碎渣,还素白的?老百姓哪个能穿得了洗得起?
抬起头,她朝冯元咧嘴笑得娇憨:“棉袜暖乎!”
冯元一怔,此时秋夜的风正鼓鼓地吹,阖紧的窗扇隐隐作响。
嗯,他点点头,秋风萧瑟天气凉,脚上穴位通全身,是要仔细爱重些。
心内受用不已,他哈哈笑得畅快,牵起她手往饭桌走去。
一大蛊茶树菇炖乌鸡,白萝卜切块,又顺气又养人。
绿莺嚼着滋滋往外冒香汁的乌鸡丝,想的却是吴家小院里的苞谷,被碧绿青翠的叶扇紧紧包裹着,金黄灿灿粒粒饱满,蒸熟了该有多香甜啊!
桌上坐着紫纱壶,壶嘴腾腾冒着热气,那香烟似长了眼睛般,离得老远都能找到准头,专往人鼻子里钻。
这是西湖龙井?龙井生来带钩,入口,下咽,齿间流芳,回味无穷,好茶。
可吴公子家的散茶也不差,解渴!
二人用过晚膳,冯元自是将她好一番搓揉,一夕风月情不止......
接下来的日子,绿莺再未往吴家跑,秋云瞧在眼里,最是乐见其成。
姑娘与吴公子的事只她晓得,头些日子日日提心吊胆,既怕姑娘和吴公子东窗事发没好下场,又怕老爷迁怒她们几个下人,心事重重的又没法与春巧几个说,差点憋成了汤婆子。
如今可好了,姑娘总算不折腾了。
可望着常常木呆呆摩挲着那山水画、日益清减的姑娘,她又有些心疼和疑惑。
按理说吴公子去考试,若能考中,她晓得姑娘不想因自个儿让他得罪冯元,可若考不中呢?这回错过了,今后再找机会走不就是了,为何突然放弃了呢?不过,虽这般想,她却不想多嘴去问,万一又将姑娘熄灭的火点燃了呢!
转眼间便是八月秋闱临近的日子。
月初,吴清启程,赶往祖籍隶属的辽州参考。
正是秋高气爽的时节,他却颇有些伤感。
脉脉凝视着来送行的绿莺,替她将被风吹乱的鬓发掖到耳后,吴清亲昵地低下头,依依不舍交代道:“你要照顾好自个儿,晓得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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