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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谁也想不到,令尊会于六年前病逝,更想不到被令尊称为固若金汤的扬州大坝会如此脆弱不堪。
薛编修,我知你不愿相信这件事,但是你应该替那些流离失所的扬州百姓想一想,如果不能找出罪魁祸首,我等官员良心何安?」
他嘴角微微勾起,仿佛已经看到胜利的曙光。
不远处,工部尚书薛明纶的内心非常平静,他让人将这些记录整理周全交给薛淮,相信这个远房侄儿能够找出其中的漏洞。
薛淮仿佛没有听见顾衡最后那句话,他盯着对方的双眼问道:「顾郎中,难道你不觉得工部的旧档无法自圆其说?若是按你所说,先父在修建扬州堤坝的过程中少用三成石料,然而朝廷拨付了足额的银两,那麽多出来的银子去了哪里?倘若这些银子被先父截留贪墨,上上下下那麽多官员竟然视若无睹?所有人眼睁睁看着先父中饱私囊,却无一人禀明陛下?」
此言一出,殿内氛围陡然一变。
薛淮所言是一个非常简单的逻辑。
既然工部旧档证明他们知道薛明章少用三成石料,总不会在核收之后,完全不在意那些没使用的银子,工部的官员哪有这般大度?
众所周知户部和工部一直存在官员贪墨成风的问题,白花花的银子从他们手中流过,很多人无法抵御这样的诱惑。
当他们发现扬州府吞下一大笔银钱,不闹得沸反盈天才怪,怎会十年来毫无动静。
顾衡皱眉道:「这正是令尊高明之处。
虽说他没有采购定量的石料,但是在其他方面却多用了不少银钱,譬如他曾以超出市价四成的价格购买糯米三千石,亦曾以三倍市价的价格收购五千根杉木,如此种种难以尽数。
令尊让人做的帐目挑不出毛病,最终核算耗费的银钱刚好与朝廷拨付的数额相等。
」
他话音刚落,武勋那边忽地响起一个愤愤不平的声音。
「好高明的敛财之法,真是令某刮目相看。
」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是镇远侯秦万里。
此人性情粗疏刚直,在战场上是一员锐不可当的虎将,依靠和草原上的鞑子厮杀得来的战功名扬天下。
他素来跟朝中文官不对眼,这两年闹出过不少争端,若非看在他战功卓着的份上,天子早就将他撵回九边吃沙子。
也只有这样的浑人才敢在这个场合插话。
顾衡心里颇为恼怒,虽说秦万里仿佛为他助阵,但眼下他并不需要,相反对方横插一脚打乱他的节奏,原本他要趁势质问薛淮,让对方彻底哑口无言。
便在这时,上方传来一声轻咳。
秦万里倒也不蠢,知道自己犯了天子的忌讳,于是老老实实地请罪。
一个小插曲就此平息。
顾衡重振精神,望着薛淮说道:「薛编修,工部旧档真伪可鉴,且并非一人经手。
虽说已经过去了十年,但相关官员大多在世,他们都可证明那些卷宗里的疑点确有其事。
我与你一样不愿相信令尊会做出这种事,然而今岁扬州大堤被洪水冲垮,十馀万百姓受灾,源头便在当年令尊偷工减料中饱私囊!
」
「如此贻害苍生之举,我若不知便罢,既然我发现其中蹊跷,又怎能闭口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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