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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次,是鸿鹄方面。”
赫藏甲继续说道:“最先爆发鸿鹄之乱的沿海各地,如今已经被朝廷派出的镇抚军全部控制,整个过程不说多少见点血,简直就是不费半点吹灰之力。”
赫藏甲嘴角一撇,不屑道:“当然,这里面的门道大家都知道。
只不过我是真没想到朱家的吃相居然能有这么难看,连把人挪个地儿的意思都没有,直接把那些手上沾满百姓鲜血的暴徒就地转为了衙署的官员,丢刀拿笔,人五人六的维持起了秩序,真是可笑。”
林锦江追问:“那金陵方面?”
“没什么办法,我听说赤社动手刺杀了不少人,但听说依旧没有什么太大的成效。”
赫藏甲叹了口气:“现在整个大明帝国内的鸿鹄恐怕都涌入了南直隶地界,情况不容乐观。
也有传闻说张峰岳寿数将尽,朱家很快就要进攻金陵,重兴大明帝国.”
虽然情感上不愿意承认,但理智却在告诉林锦江,现在张峰岳已经陷入劣势,甚至是绝境。
满腹惆怅的汉子闷不作声,接连举盏,酒入愁肠,却浇不散郁结的块垒。
赫藏甲没有出声劝慰,只是跟着陪饮。
不多时,一瓶烈酒已经见底。
没有刻意压制翻涌的酒意,林锦江面色涨红,目光涣散,直到眼角的余光扫过还在录制的案牍画面,这才猛然想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藏甲大哥.”
林锦江舔了舔嘴唇,嗓音暗哑问道:“您怎么看张峰岳的绝序思想?赞同,还是不赞同?”
“同样的问题,你应该也问过范无咎和谢必安。
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回答的,但你与其问我赞不赞同他的理念,倒不如问我是如何看待他这个人。”
和林锦江之前对话过的人不同,赫藏甲的目光凝视着案牍的方向,似十分重视这场谈话。
“我没有穿过官衣,也没有吃过皇粮。
虽然不至于说过的颠沛流离,食不果腹,但来往最多的一直生活在这座帝国最底层的人,我应该也算是了解他们。”
“在他们的眼中,张峰岳是个顶天的大人物,但绝对不是挽救他们于水火之中的英雄。
甚至他们当中有绝大部分人都很痛恨这位昔日的帝国首辅,认为是他一手导致了这场灾祸。”
赫藏甲话音顿了顿,视线微垂,像是在审视自己的内心。
“在我看来,他老人家不一定是英雄,但绝对是世所罕有的枭雄!”
赫藏甲豪饮一口,吐气开声:“从庆符朝的教书先生,到兴文朝的一院山长,从隆武年间登临首辅之位,再到嘉启之时沦为国贼。
他推行新政,从罪民区开始布局,在番地破灭佛序,在江西荡平道门,剔割门阀腐肉自断一臂,摧毁三教统治自绝天下,如今重拾书院山长身份,披血袍,结赤社,自下而上,改天换日。”
赫藏甲的话音不断拔高,一声高亢胜过一声。
“如果他真是为了天下百姓,那他就是当之无愧的英雄,我赫藏甲就是心胸狭隘的卑鄙小人!”
“可如果这只是一场浩大仪轨,最终的目的是只为一人成神,那我同样佩服的五体投地!”
赫藏甲拿起一瓶未拆封的新酒,起身走向楼边。
此时远方夕阳尚未完全沉寂,大片余晖泼洒在他的身上,赤霞映面,豪情满怀。
赫藏甲将瓶中酒尽数倾入晚风之中,似在赠饮远在金陵的张峰岳。
“但是我一点也不羡慕他,更不想成他那样的人。”
林锦江站到赫藏甲的身旁,猎猎晚风吹得两人衣角翻飞。
“为什么?”
赫藏甲并未回答,而是指着下方的城市,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林锦江落目看去,城中霓虹渐亮,街中人流如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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