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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权当你是在夸奖我好了。”
李凡特转头瞥了一眼重新借炮火的亮光阅读的青年军官,发问道,“你为什么突然想买这么本书?你想带着灿烂的法国文学诗意地投入战场吗?”
“并不是,少校。”
德内尔没有留下任何书签或标记便将这本书一下子翻回了第一页(他果然并不爱阅读),随后,一张黄色的信封从书里掉了出来,令李凡特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这是谁?!”
“我的父亲。”
德内尔再也维持不住表面的平静,他的声音开始发抖。
1914年8月3日,德内尔的父亲作为预备役被动员,他和别人一样填写了战争部的表格,其中当然包括家庭住址。
但是去年七月份德内尔的爷爷寿终正寝,家里就没人来接受跟父子二人有关的信件了。
于是陆军部这群狗娘养的就这样“尽职尽责”
地将阵亡通知书一路送到马斯河前线——他们能不远万里到达前线来送信,就不能在巴黎内跑跑腿送去父亲的朋友家吗?!
德内尔的父亲难道没有写清其他亲友?
“……”
李凡特实在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年轻的德内尔,只能沉默地将手搭到他肩上。
“不过也还好,信封里有父亲同连战友的来信,他们说他是被一发榴弹正中……干脆利索……没有痛苦。”
少校叹了口气,摘下钢盔,像个兄长而非上级一样,和这个年轻人轻轻碰头。
德内尔没有让眼泪流出来,他点头表达了谢意,然后继续回答他的疑问:“接到信的时候我很冷静,我明白阵亡在这个时候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何况我连我自己能不能活到下一个月都不知道。
我就想,父亲非常爱看书,他又是印刷厂车间的主管,我应该去买一本书纪念他。”
“是该这样。”
德内尔轻叹了一声,继续说道,“虽然我并不虔诚地信仰天主教,但我的确感受到了上帝的意愿。”
李凡特顺着德内尔的指点,看向了书本封面下的几行小字和一个印章,天色还是太昏暗了,即使炮火染红了半个天空,他也看不清楚那些是什么。
正当他想掏出手电筒看个仔细地时候,德内尔解释道:“卢森堡印刷公司印刷的书本,而且是8月1日印刷的,正是我父亲在公司里印刷的最后一批作品。”
“呼……”
儿子在上战场前接到父亲的死讯,却在前线买到父亲印刷的书本,的确是难得的慰藉。
少校受到了极大的触动:“让,你和你的父亲是法国的骄傲,等战争结束之后,我一定会把你的事情写进我的回忆录里。”
“我相信您作为高等师范大学毕业生的文笔,少校。”
德内尔的眼神明亮,但话语无情,“但是您还是先活下来再说吧。”
“这倒是个问题。
去年5月德国人的火力跟现在完全没法相提并论,那时我都差点被射死,现在就更难说了。”
李凡特挠挠毛茸茸的下巴,突然坐起来,将手中的照片展示给面前的年轻人,“不过无论怎么样,我还是要竭尽全力的。
为了他们,我也得活下去!”
“您的夫人和儿子?”
“对!”
李凡特骄傲地笑了,他向这个几天前才认识的部下展示了自己最宝贵的东西,希望由此引出男人之间的话题,多少转移一些德内尔的哀悼之情。
“真是令人羡慕,您的妻子真漂亮。”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哈哈。
为了她们,就算德国人有一万门榴弹炮也别想杀死我!
对了,阿让,你的女朋友呢?”
“没有,少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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