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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想以前的事吧?军医不是说要尽量还原那时的场景和心情吗?罗贝尔,能跟我们说说你家里的情况吗?如果不介意的话。”
“这倒没什么可隐瞒的。”
罗贝尔当然不会介意,他只会以他的养父和生父为荣,“该从何说起呢?”
“你为什么去了孤儿院?”
“1916年2月底,我的生父李凡特·克吕尔所在的步兵第114团被调上了凡尔登前线,而且被派往了战斗最激烈的苏维尔要塞方向,战斗第一天即为国捐躯,而我的母亲在1920年大流感中去世了。”
“你没有别的亲人了?”
“生父兄长早夭,我出生的时候祖父母已经蒙召。
所以我只能寄养在外祖母家。
我的母亲是外祖母的独女,可想而知在知道她去世之后,外祖母有多伤心,因此过了不多时间,好像一年都不到,外祖母也撒手人寰。
所以我就只能去孤儿院了。”
“那你的养父是什么人?”
“他是我生父的战友,和我的生父一同参加了凡尔登战役……嗯,也不能叫一同。”
罗贝尔扬扬眉毛,“毕竟我的生父第一天就牺牲了,他可是几乎打遍全场,但他一直都这么说。”
“难怪你这样钟情于军队。”
马丁感慨万千,“像我干脆就是被父母逼来的。”
罗贝尔苦笑出声:“我不一样,父亲很反对我参军,为这事他差点把我逐出‘家门’……不对,他从来没有把我完全当做自己的儿子,又何谈逐出家门呢?”
“你不是说养父对你视如己出吗?”
“不,我不是说养父对我不好,我的养父一直都没有结婚,也没有亲生子女,的确像是对待亲生子女那样对待我,但是却似乎从来没有把我当做‘他的儿子’。
这么说你明白吗?”
“大体理解了,你的养父一直把你当做你生父的儿子,是这个意思吧?”
罗贝尔点点头:“是这样,我曾经对他说,请允许我跟您姓吧,他不同意。
后来我又说那让我把姓氏改成复姓:克吕尔-泽南或者泽南-克吕尔,他还是不同意。
最后我又建议,至少让我把您的名字加到我的名字中,把您作为我的教父,他依旧拒绝了。”
“这是为什么?”
罗贝尔养父的这一通操作是勒布朗和马丁完全看不懂的,“即使他不愿意取代战友做你的父亲,做教父也应该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啊?还有人比他更有资格成为你的教父吗?”
“我当时也非常不理解,但是后来我有些明白了。”
罗贝尔叹了口气,“他一直没有从战争中恢复过来,总说自己是罪人、懦夫。
或许不是有我这个累赘,他早就……”
自杀两个字没说出口,但马丁和勒布朗两人都懂,间战期间饱受战争伤痕折磨的退役军人实在太多了。
“他从不说自己在大战中经历了什么,也不让别人告诉我,我一开始以为他是我生父保护下的逃兵,甚至后来恶意揣测他有可能出卖了我的生父——虽然我很不愿意相信善良勇敢的父亲会作出这样的事情,但如果不这么想的话完全没办法解释他有什么可愧疚的。”
“你的养父是个好人?”
“毫无疑问。”
罗贝尔回答道,“如果他在战争年代的确犯过什么不可饶恕的错误,哪怕真的导致了我生父的阵亡,我也不会怨恨他。
毕竟他二十年的付出、拷问和自我折磨已经足以还清了他所有的罪过了。”
罗贝尔的讲话越来越流利,勒布朗和马丁对视了一眼,随后两人都笑了起来,这样轻松的笑容和罗贝尔沉重的叙述完全不搭,正当罗贝尔摸不着头脑的时候,勒布朗重重地拍了一下罗贝尔的肩膀:“你还害怕吗?”
“嗯……嗯?!”
罗贝尔一下子站了起来,猛地看向地面,先是愣了几秒,随后放声大笑道:“我就说嘛,水塔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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