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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禅月还陷在沉沉的梦境中,并不知道她的养兄已经从床榻间走来,行到了她的榻前。
他像是受到了什么蛊惑,一只手缓缓伸过去,伸过去,似是想轻轻的拂一拂她的发,摸一摸她白嫩的脸蛋,问一问她,为何不能是我呢?
因我粗鄙吗?
因我少言吗?
他不知道。
他那只手颤颤的接近她,而就在他即将触碰到她的时候,那躺在矮榻上的夫人突然动了动脸颊。
她要醒了。
楚珩的手竟是一颤,那张硬朗坚毅的面上隐隐浮现出几分慌乱来,方才的那点贪欲全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龟缩回心底下,半点不敢冒出来,他人也随之退了又退,一路退回到床榻间,悄无声息的躺下了。
矮榻上的秦禅月则混沌的睁开眼。
她醒来时,脑子不大清醒,有些不知今夕何夕,未时和熙的阳光透过纱窗晒在她的脸上,在她的面上刻下了窗户形状的花影,浑身都被晒得暖洋洋的,她偏过头,就能看到养兄躺在榻上的身影。
这样好的日头,让她突然记起当年未嫁时。
她未嫁时,是整个长安最风光的姑娘,父母疼爱,家世显赫,纵然是见了当年长公主也从不虚上半分。
关于过去的回忆在脑海中飞快闪过,随后又被秦禅月摁下去——她的成长伴随着很多伤痕,失去亲人的痛苦她不愿多想,只迅速将记忆拉回到很多年以后。
很多年以后——
她慢慢坐起来,想,很多年以后是什么样呢?养兄成了镇南王,接替父亲继续镇守南疆,她嫁给了一个温润守礼的夫君,生了一双儿子,再后来,大儿子也成了婚。
然后嘛——
秦禅月捏了捏眉心,心想,然后,这帮贱人一个都别想活!
她秦禅月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她慢腾腾的从矮榻上行下来,白嫩的足腕踩上了珍珠履,站起身来,准备回侯府内瞧上一瞧。
凭她对她那两个儿子的了解,几乎能猜想到,府内定是出了事儿了。
临走之前,秦禅月又去床榻前瞧了一眼养兄。
养兄还安安静静的躺在榻间,与她睡着之前别无二致,她撩开被子细细的瞧着养兄的身子,又上手去摸了摸伤口上的血痂。
养兄身上好烫,伤疤几乎都快要愈合了,凭着养兄的身子,要不了一两日,便可好全了,若是大兄还不醒来,她就去寻一点方士道长和尚来,瞧瞧有没有用。
她上辈子其实不信鬼神,若是这世间真有鬼神,她们几万秦家军那么深的执念,早都该成圣了,到了阴曹地府也得是一行大军,可是她从没见过,那便该是没有。
但自从重生一世之后,她是不信也得信了,不仅花了大笔钱财去捐香火,甚至还打算去山里面潜心静修——若非是这满府的乱事儿没弄完,她早便过去磕两个头了。
她思索这些的时候,手指无意识的在大兄的胸膛上绕过,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大兄的身子似是微微紧绷了些。
秦禅月狐疑的低下头来看。
大兄还是如往常一般躺着,古铜色的肌肤上遍布疤痕,伸手摸上去又十分粗糙,她摸了摸,觉得应该是错觉。
大兄还昏睡着,没有任何要醒来的迹象。
摸过后,秦禅月将被褥重新盖好,最后从厢房中离开。
她离开时,也未曾派人去叫柳烟黛,只留下了她的心腹李嬷嬷,跟柳烟黛一起在王府中待着,好看守柳烟黛。
不然秦禅月实在是放心不下——养兄虽然贵为镇南王,在军事方面强横,但到了教养孩子这一块实在是没什么天赋,男孩儿便罢了,丢到军里一样管,军队是个天然的磨砺场,不管什么样的男孩,只要丢进去了,都能修剪出差不多的形状来,再丢出来,穿上铠甲,军令震慑,便是个人了,但女儿却是养不好的,瞧瞧柳烟黛被他养成了什么样的性子!
秦禅月看的犯愁,只能留下个人来日日陪着柳烟黛,否则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又被人欺负了去。
秦禅月走的时候心里还揣着一肚子坏水儿,算计这个算计那个,浑然没瞧见在她走之后,床榻上的人缓缓睁开了眼。
他定定地望着秦禅月离去之后,空荡荡的窗边矮榻,像是用眼眸在描摹她离去之前的身影。
半晌过后,他慢慢的闭上了眼。
有她在的时候,整个厢房都是满的,但她走了,这厢房就空了,让人留在这里只觉得无趣,压抑,好似全天底下的东西都变得没滋味儿了。
但还好,他擅长忍耐这种无趣。
——
秦禅月从镇南王府离开后,坐着马车回了忠义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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