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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之上从不缺少聪明人。
薛淮主动坦承卷宗丢失一事,表面上是将更多的证据交到顾衡手中,但是这件事显然没有那么简单。
如他所言,当一件事的逻辑链条几乎无懈可击,这本身便是最大的破绽。
倘若只有顾衡弹劾薛明章,那么他依靠工部旧档里的记录,至少可以立于不败之地,无论最终的结局如何,他都不是妄言诬告。
偏偏在他呈递弹章之前,薛淮被人用这件事迷惑心志,姑且不论他所说的匿名信是真是假,翰林院保存的相关卷宗无端丢失是事实。
二者一结合,阴谋的意味太明显,朝中这些人精怎会察觉不出来?
顾衡面色微变,但是还没等他继续进逼,不远处突然响起一个平和的声音。
只见礼部左侍郎沈望微微躬身,对天子说道:“启奏陛下,薛淮于八月上旬被调去编撰《太和河工考》第四卷,南方洪水泛滥的消息恰好在那个时候传回京城。”
一个简简单单的恰好,便将当下古怪的氛围推向顶峰。
不少官员狐疑地打量着顾衡。
翰林院侍讲学士陈泉缩了缩脖子,他暗自庆幸薛淮没有将自己牵扯进来。
武勋班首,魏国公谢璟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沈望,轻轻扯了扯嘴角,心中默念道:“看来沈瞻星依旧没有放弃那个愣头青弟子,只不过这次居然不是你的手笔,老夫先前还以为是你在给薛明纶挖坑。
不过仔细想想,如此粗糙稚嫩的手法确实不应是你所为。”
沈望沉静地站着。
他不需要声嘶力竭,那句话足以帮到薛淮。
其实从一开始他就不觉得薛淮有太大的危险,以他对龙椅上那位天子的了解,顾衡在其眼中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他只是想知道站在幕后的人是谁。
殿内一片寂静。
中年帝王没有回应沈望,他看向变得有些紧张的顾衡。
感受到天子幽深的目光,顾衡连忙道:“陛下,臣对翰林院发生的事情毫不知情,或许那只是薛编修编撰的谎话。”
此刻侍读学士刘怀德想起朝会前薛淮的请求,正欲出班作证之际,前方一位文官已经挺身而出。
只见翰林学士林邈肃然道:“启奏陛下,臣为薛淮作证,此事确如他所言,杂役刘平顺在没有任何实证的前提下,空口白牙污蔑薛淮窃据卷宗,被薛淮当面拆穿,臣已将刘平顺扭送刑部。”
他根本没去看薛淮,仿佛他这么做完全是出自本心。
然而薛淮心里清楚,如果不是座师沈望当先开口,那位掌院学士多半会一直保持沉默。
否则他又何必事先请托刘怀德?
不过眼下并非思虑此事的时候,虽说局面被他稍稍扭转了几分,但这还不足以帮亡父洗清冤屈,他必须要让顾衡再无翻身的可能。
便在这时,顾衡略显急促地说道:“陛下,臣愿以性命担保,工部旧档无一处作假!
卷宗里明确记录当年的种种疑点,纵然这不能证明薛明章一定做过中饱私囊的事情,至少可以证明今岁扬州大堤决口和他当初的决定脱不开干系!”
薛淮毫不犹豫地说道:“陛下,臣相信顾郎中所言非虚,他定然不敢弄虚作假欺瞒天子,但是臣认为他用了一招极其巧妙的障眼法!”
顾衡扭头愤懑道:“薛编修此言何意?”
薛淮望着他略显狰狞的面庞,一字一句道:“方才顾郎中提出诸多疑点,现在我便向你解释清楚,这些疑点究竟为何没有引起当初工部官员的问责。
不过在此之前,我想再问顾郎中一句,你当真只见过现有的那些卷宗?”
顾衡心中一慌,险些把持不住,强撑着说道:“薛编修这话让我愈发不解,难道现有的证据还不够?”
薛淮冷笑道:“既然如此,那就请顾郎中听好。”
龙椅之上,中年帝王没有制止两人的对话,他只是若有所思地望着薛淮。
“太和八年三月廿三,河道郎中李忠验二里闸新堤,实铺石一万四千担,较核定数少二千一百担,这是顾郎中提出的第一条疑点,意在暗示先父为了一己私利,在如此重要的工程留下极大的隐患,然而先父当年便已对工部的官员解释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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