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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妈妈出来时,她哭着问,妈妈你认出江渡了吗?我过生日时你见过的,我以前跟你提过的。
妈妈眼睛红红的,说,我认出来了。
她快死了,妈妈,我才一个暑假没见她,我以为她转去了三中,给她留言她都回复说自己挺好的,她怎么就快死了呢?
张晓蔷一直哭,她妈妈抱住了她,揉着她的脑袋,低声说,多来看看江渡吧。
开学一周很忙。
她再来时,江渡已经离开医院,回到自己家中。
张晓蔷是想告诉老师和同学们的,他们能做的,是给她捐款,但被两位老人婉拒,江渡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她生病。
张晓蔷找到了她家。
外婆开的门,她更老了,老得不能再老,但她面对客人时还是尽力照顾到了礼数,她欣喜地说,孩子你来看江渡了?快进来。
有些凌乱的家,这个家,以前是十分整洁干净的。
江渡外公去买菜了,你中午不要走,留下来吃饭吧。
外婆颤巍巍弯腰,给她拿拖鞋。
张晓蔷告诉自己不要哭,她买了点橘子,书包里放着笔记。
江渡在窗前看桂花树,桂花要开了,她听见敲门声,扭头看到张晓蔷,那张蒙了土色的脸,便绽出个笑容。
“学习委员,上次你来看我,我烧的糊涂,都没印象了,还是外婆告诉我我才知道。”
江渡还用以前的称呼,没分科前,张晓蔷是她们的学习委员。
张晓蔷一笑,露出标志性的梨涡,还有一口小白牙:“我看你今天好多了,你放心,外婆交代我什么都不要说,我谁都没说。”
她把笔记拿出来,轻轻放到书桌上,说:“这是我管朱玉龙借来复印的,我说,江渡去了三中不好意思问你要呢,你知道的,她这个人最害羞了,所以就拜托我,嘿,你别说,朱玉龙这个人看着冷清清的,其实挺热心,跟着我就去复印了。”
张晓蔷说个不停,语气轻快。
江渡的声音比脸色还要衰败,她没什么力气了,她只是很浅很浅地笑:“你们对我真好,等我好了,我请你们吃肯德基好吗?”
张晓蔷的心就跟着颤了一下,她努力扬起脸:“那必须的,你好了可得好好谢我们,回头你落下的功课我给你补,朱玉龙也行,她期末考你们班第三呢。”
“朱玉龙成绩真好。”
江渡喃喃说,出神一刹,她忽然又笑了,“学习委员,我见到我妈妈了,她来看过我了。”
张晓蔷一愣,眼泪差点猝不及防冲出眼眶,她死死忍住,连忙问她:“是吗?你这么漂亮你妈妈肯定也漂亮得很,是不是?”
“是的,她比我好看多了。”
江渡心满意足地说,“她工作忙,不能留下来陪我,外婆说,她休假了就会再来。”
这些话,江渡不知道是对张晓蔷说的,还是对自己说的。
“是啊,大人工作都忙。”
张晓蔷不知道说什么好,开始给江渡剥橘子,她并不能吃下,但还是捏了一瓣,嘴里又都是溃疡,一碰酸甜就很痛,江渡嚼地很慢很慢,她轻轻说,“你买的橘子好甜,你真会买东西,我外婆以前买橘子经常买失败。”
空气中是清新的橘子味。
张晓蔷握着橘子皮,犹豫半天,终于说:“江渡,你生病的事,我能告诉魏清越吗?”
江渡忽然就愣住。
她的眼泪瞬间流下来,她已经忍很久没哭了,在北京,化疗痛苦万分,她很抱歉把医院的被头咬烂,哪怕昏厥,都没为病痛哭过。
但当这个名字,他的名字,重新被人提及,出现在耳畔,她再也忍不住了。
气氛静谧,两个少女相对无言,沉默了好大一会儿,只有橘子味满溢。
江渡最终轻轻摇头,她的泪水,像取之不竭的河流,在脸上泛滥。
“别告诉魏清越,等我好了,我们明年暑假一起去美国找他玩儿吧?”
没人知道,他走的是那么不容易,江渡知道,他刚刚起航,绝对不可以返港。
张晓蔷低着头,反复揪橘子皮:“他走的时候,很担心你,要我在你有困难的时候帮你,我得守信用,你现在生病了,应该告诉他。”
她把橘子皮放下,转身从书包里掏出一部旧手机,登录了自己的企鹅号,把聊天记录找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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