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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安地处江南,五月中旬便感受到暑热的侵袭。
大人们都换上了缫丝夏衫,桌上添了四个冷盘,丫鬟们吱呀吱呀地拉着手摇扇,为闷热的天气带来一丝凉意。
今天全家为平安庆生,刘婆婆特意做了他最爱的葱汁儿腐皮虾包,外皮炸的酥脆,虾仁嫩滑,包成特别小的一只,一口一个刚刚好。
等待长辈入席的时间,平安坐在角落里凿冰,用花茶碎冰打底做梅子桑葚饮,是娘亲最爱喝的。
家里人口不多,平安没有叔伯,两个姑母都已外嫁,陈琰和林月白夫妇又只有平安一个孩子,不免有些冷清。
陈琰向来惜字如金,备考期间尤其如此,林月白在公婆面前也不多话,婆婆性格强势,家里家外一把抓,她索性少说少做,小说话本不比族产账目有趣?
陈家人因性格太过互补显得格外和睦,可这和睦之下又不免透着点沉闷无趣,饭桌上一般只有陈老爷和平安抢着说话,老爷子一生没什么本事,唯独话特别多,常在饭桌上说些或冷或热的玩笑,让气氛活跃一些。
陈家毕竟不比世家大族,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平安又特别捧场,总能将气氛调动起来,今天也不知怎么了,大好的日子,心不在焉的样子。
今天中午他做了好大一个噩梦,梦里晴雷骤雨,风云变幻。
十五岁的少年风尘仆仆从书院赶回家去,刚刚惊闻父母被斩首弃市的噩耗,就被封锁在四四方方的宅院里,祖父冰冷的头颅枕在他的膝头,祖母一身严妆静静地挂在房梁上。
书中确有记载,祖父祖母似乎早有预感,一月内急嫁出三个隔房的堂姐,休弃了两个堂兄刚娶进门的新妇,把能保住的都保住了,双双追随儿子儿媳而去。
……
陈老爷试探着问:“乖孙,你要是不喜欢‘平安’这个名字,祖父帮你改回来?”
全家将目光看向他。
平安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倒也不必。
林月白有些担心地抚上他的额头:“儿啊,可是哪里不舒服?”
他挤出一个好看的笑:“娘,没事,逗你玩呢!”
席上的气氛便又活跃起来,刘婆子将一小碗鸡汤面搁在他的面前,面条裹了蛋清,擀得细细的,铺上鸡丝和青菜,还卧了个荷包蛋。
平安劝自己打起精神来,毕竟吃完这碗寿面,他就整整四岁了。
四岁,正是奋斗的年纪,绝不能选择安逸,绝不能摆烂颓废,他要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变自己和全家的命运。
……
改变命运第一步,要先充分了解自己所处的环境。
以前他太年轻,出门只看吃食、玩具、璀璨的灯火和热闹的杂耍,贪吃贪玩,无忧无虑,从未主动观察过周遭事物。
借着祖父要带他去街上买几样生辰礼物的机会,他打算先从陈家巷入手。
出门前,祖母叮嘱他们:“别走远,少吃零嘴,早些回来。”
那神态仿佛在叮嘱两个孙子。
“知道啦!”
平安应一声,跟着祖父出了门。
他们沿着陈家巷一路往北,穿过石板小桥,桥头立有一座高大的青石牌坊,这牌坊从平安记事起就存在,很有些年头了。
他在桥头驻足,望着那刻有几串人名的牌坊问:“祖父,这是做什么的?”
陈老爷将他抱起来扛在肩上,教他念牌坊顶端的三个大字:“举,人,坊。”
平安眼睛一亮:“我知道了,上面刻的是咱们陈家中举的族人。”
“呃——”
陈老爷有些尴尬地干笑两声:“是他们北陈家中举的族人。”
平安四下张望,只见一条小河将陈家巷斩为南北两段,北陈家聚居在小桥以北,南陈居南。
陈家是整个盛安县的奇葩,一个祠堂供奉两本宗谱,房屋、田亩、坟地、店铺……所有产业账目都分的清清楚楚,正旦祭祖,你家寅时我家卯时,祭两次,甚至两家孩子在同一个族学开蒙念书,摆放桌椅都隔着一条宽宽的过道。
北陈家人才辈出,立在桥头的“举人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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