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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起身换座。
动作很轻,却像踩碎了一层薄冰。
裤脚擦过塑料座椅边缘,发出细微的“嘶啦”
声,仿佛那布面底下正伏着什么活物,正被我惊扰。
车厢里空调嗡鸣低沉,冷气从头顶出风口缓缓垂落,可后颈却沁出一层细汗——不是热的,是凉的,带着陈年旧纸与铁锈混杂的腥气。
我数了三排座位:前两排空着,第三排靠窗坐了个穿灰夹克的男人,低头刷手机,屏幕光映在他颧骨上,泛青。
我本该选那里。
可就在抬脚那一瞬,左耳耳垂毫无征兆地一跳——像被谁用指甲尖轻轻掐了一下。
刚离席,身后传来黏滞轻响。
不是“啪”
,也不是“噗”
,是“嗒…嗯……”
——像湿透的棉布被慢慢撕开,又像冻僵的关节在强行屈伸。
我脊椎一僵,没敢立刻回头,只让余光斜斜扫向右后方。
视线掠过椅背扶手、磨毛的蓝色绒布、一道浅浅的抓痕(新划的,边缘泛白),最后停在座位表面。
空座上,五指轮廓正从布面隆起。
不是投影,不是反光,是布料本身在鼓胀。
指节分明,拇指微屈,食指略长于中指,小指最短而微翘——活人握笔时惯用的姿态。
指尖微微颤动,似在模拟抓握:一下,松;两下,收;三下,蜷紧。
布面随之起伏,纤维绷紧如鼓皮,隐约可见皮下青色血管般的暗纹在蠕动。
我屏住呼吸,听见自己耳道里血液奔涌的声音,轰然如潮。
我快步走向前门。
脚步加快,却不敢跑。
跑是认输,是招供,是把后背彻底交给它。
我盯着自己鞋尖:一双黑布面老式工装靴,鞋带系得极紧,勒进脚背皮肉里,痛感真实,却压不住小腿肚里窜起的麻痒——仿佛有细足虫正顺着袜筒往上爬。
过道窄,两侧座椅如沉默的棺椁列阵。
我经过第三排时,那穿灰夹克的男人忽然抬头。
他没看我,目光直直钉在我身后的虚空里,瞳孔缩成针尖,嘴角却向上扯开,露出一颗金牙,在顶灯下闪出冷硬的光。
他嘴唇没动,可我耳中清晰响起一声气音:“别回头……它怕你看见它第二次。”
车门关闭声迟了半拍。
“嗤——哐!”
本该利落合拢的电动门,在即将闭合的刹那,猛地一顿。
金属铰链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像被无形的手攥住咽喉。
三秒静默。
车厢内所有电子屏同时闪烁,蓝光乱跳,映得人脸惨绿。
就在这窒息般的间隙,我眼角余光扫向左侧车窗——
玻璃映出我身后三排。
不是倒影,是叠影。
我的背影清晰,而在我身后第三排空座上方三十公分处,悬停着一只右手。
掌心朝外,五指舒张,纹路清晰如拓片:生命线蜿蜒如干涸河床,智慧线末端分叉,感情线末端上翘,甚至指纹的螺旋与箕形都纤毫毕现,边缘泛着蜡质的微光,仿佛刚从祠堂香炉里取下的祭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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