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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公公受伤到现在,已经过了五十余日,一直十分平稳,所有人只当他一定会痊愈的,突然出了事大家都半点准备也没有,一时间都慌了手脚。
唯有宁婉先前办过婆婆的丧事,如今倒还没有失了分寸。
但是公公的事与婆婆又不同,先前婆婆的寿材、寿衣都是早备好的,且那时在自家之中,万事方便。
眼下他们住在指挥使府上,主不主客不客的,倒是十分费张罗。
可当初婆婆过世时,宁婉悲伤得不能自已,她和婆婆总是处了好几年的婆媳,情分可比亲母女。
此时虽然也掉了泪,却差着许多,心里依旧清明,她便条理分明地一样样地将事情办起来,置办寿衣、看板、移灵、布置奠堂,不一一而述。
按辽东的习俗,没有在别人家办丧事的道理,好在宁婉早于安平卫买了新院落,原本打算公公伤愈后搬出去的,现在却先用上了,虽然种种物品都不全,但只要有银子置办也不难。
公公是因国事而受的伤,当日安平卫内因他逃得性命的人不在少数,又有如今任副指挥史的儿子,因此死后哀荣还是有的,满城的人至少有一半来上香祭奠,铁石与宁婉只是答礼就疲惫万分,至于伤痛,其实也是伤痛的,却是另一种滋味,实难说清。
七日出殡,葬在卢家祖坟里。
按辽东的习俗,应该重新开了婆婆的坟将公公与她合葬,但是铁石做主,只在婆婆坟旁另开了一个穴,将公公葬了进去,两坟并立,墓前依官品各自立石羊、石马、石望柱等等,很是气派。
下葬之时,安平虎台各处官员都来祭祀,竟没有人说什么,毕竟卢家的旧事所有人都听了些,大家心里都明白。
便是周家,也只依礼上香,丝毫没有为周老夫人争墓地之意。
先前公公的事情方出时,宁婉曾问过铁石,如何与周家报丧,铁石只道不必报了,因此周家其实是自己过来的。
宁婉原想过,如果周家以公公的岳家身份前来闹事,自己便会拿周老夫人舍了丈夫与儿子去京城一事驳回的。
不论怎么说,周老夫人扔下丈夫,与做官的儿子住在一处都没有道理,尤其是那官职还是公公袭给卢铁城的。
但是周家终究没有来。
宁婉又不免多心,那日公公去的时候,来的人非吴粮商莫属,他们倒底说了些什么,才会让公公箭毒发作而亡呢?难不成吴粮商真的抓到了周指挥使的把柄?那又有与公公有什么关系?可是第二日宁婉让人去找吴粮商时,便得知他连夜离开安平卫,也不知去了哪里,因此竟无法问个清楚。
其实问清楚了又能怎样?公公已经下世了,便是细追责任,吴粮商也没有死罪,更何况公公过世前还说过都是报应,谁也不怪的。
因此,她与铁石并没有把费姨娘怎么样,就是她自吴粮商那里得的一百两银子也没有追回,只打发她离开了卢家自己过活去了。
至于二姨娘、三姨娘和卢铁垣、卢宝璐,他们总要管的,至少不能看着他们饿死。
待公公的七七之后,春天很快就来了,辽东大地上的雪全部融化,露出黑黝黝的土地,接着便长出绿油油的小苗,去岁夷人南下的痕迹便都渐渐消失了。
安平卫、虎台县的官场上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安平卫依然是铁石以副指挥使统领,两位指挥佥事却都换了人,孙家被免职,须家顶了上来,而路家却主动地调到了北宁府,路大人在那里谋了个四品的闲职。
宁婉只怕路家留下心结,以为没有铁石过来路指挥佥事会成为副指挥使,想说什么却又不好说,因此便厚厚地送了程仪,又在安平卫的大酒楼叫了上等的席面给路少夫人饯行。
一众夫人太太们经了这段时间抛头露面在外主事儿,性子便都大气起来,酒席间觥筹交错,划拳行令十分热闹。
宁婉便倒了酒敬路少夫人,又说:“真舍不得你走呢!”
路少夫人一扬头将酒喝了,“我们家在安平卫经了几代,哪里会舍得呢。
但是这一次夷人南下,大家的确都受了不小的惊吓。
我公公不必说了,虽然做了几十年的武将,但其实是第一次打仗,就是我们家的那位,背地里向我说,先前跟着卢副指挥剿匪时觉得很容易的,但真要自己拿主意守城时就不知道怎么办,看着凶悍的夷人,真是又恨又怕呀!”
“因此他们父子再三商量,觉得还是调到北宁府好。
虽然在哪里任个闲职,比不得在安平卫有权势,但却安全多了,毕竟那里打仗的机会要少多了,且如今公公只管军需,再不用上战场。”
路少夫人应该是感出宁婉的心意,就又坦诚地道:“我们家先前一直很想要安平卫指挥使的官职,为此想尽了办法,但是经历了这一场仗,大家都明白了,不必说指挥使,就是负责防卫的指挥佥事也不是我们能做的,还是管军需容易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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