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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后撇下荆砚,改道直奔那个这几年一直让自己很辛苦的人。
敲门前,程次驹第一百多次做了一番心理建设。
有很长一段时间他一直避免和封疆独处,因为随时随地在心虚。
封疆的每一道神情的变化、每一回语气的起伏,都让他禁不住联想起当年他单方面做主向步蘅提起的那个不仁不义、冷清冷肺的建议。
他只能逼着自己去想,行权的部分同学终是得偿所愿,家人的生命得以靠金钱延长,某些牺牲总归不算枉费。
但封疆有很长一段时间过于热爱工作。
身为大家仰仗的主心骨,却一度把自己搞到形销骨立,让程次驹的良心好几次被扎成了百感交集的筛子。
曾经的对赌危机平稳落地,后来因不可抗力遭遇的难关他们携手共度,如今形势向好后再回头看,泥泞的来路上的各色辛酸苦辣还是呛得人喉咙发苦。
Noah已经套现离场,Fengxing主投的项目也有了对他说不、将他彻彻底底排除在外的资本。
几年下来,封疆大抵真正做到了他在Fengxing一日,这里就是他的自治区;他离开那天,这里也将继续延续他的作风。
这可能是个莫欺少年穷的故事,但称不上圆满。
老钱未必世世代代都能翻番儿,但也不至于轻易就被稀释成落花流水。
那种绝地翻身将有仇有怨之人置之死地的桥段大概只能在世纪初的热血漫里上演。
而有些旧事覆了岁月的重量,就更压得人难以张开陈述的口。
没等门内的人应声,程次驹自行推开了那道长虹玻璃门,在封疆淡漠的神色中硬着头皮靠近他:“打发走荆砚,就为了自己在这儿耗时间走神?别看了,你台账都拿反了。”
台账反了是他刻意诈唬人,封疆却即刻垂下视线进行确认,让程次驹得以确定这人确实心不在焉。
灯影碎在封疆眼底,封疆轻吐一口气,声音低沉但声调悠长:“有事儿说事儿。”
短促的沉默间,程次驹望见他绷紧的下颌线,心里也并不轻松:“没有工作要聊,但有话想说。”
封疆将手持的台账搁置到一旁,一瞬间竖起了心理防御,程次驹开口提的却是他意料之外的私事:“我想休个长假。”
因为持续心虚,程次驹一个专职管钱的这几年干了不少杂活儿,包括一些琐碎的后勤保障、项目地推……尤其疫情期间,公司可自由活动的高管数量骤减的时候,他比封疆这个惯爱身先士卒的人动作还要快,一直把自己往高风险区域发配。
“你看着安排”
,封疆没有迟疑犹豫,睨着他,“如果是因为有变故、有困难,无论是什么,你清楚在这儿你都可以敞开说。”
面对这个罕见的要求,封疆应得干脆,甚至给出一副为万事兜底的姿态。
程次驹再开口嗓音粗得像砂纸,直白地交代:“我需要时间去做个手术。”
封疆原本平稳的视线顷刻起了波澜,注意力全盘搁置在程次驹脸面上,等了几秒却迟迟不见眼前人给出解惑的下文。
手边的咖啡杯不方便往人脸上扔,人也已经到了跟前儿,封疆仅砸过去两句话:“成心的吧?话说一点儿,藏着大半,怕没人上赶着提心吊胆?”
程次驹又笑,他的目的并非让人担心,原本这一点交代也不在他的计划内。
他只是见封疆这日子过得如此潦草,突然想要利用自己的病,借机交代些难以启齿的往事。
在封疆看在他需要治病,或许对他的宽容度会高一些的关口。
“早就见过步蘅了吧?”
程次驹思绪来来回回往复折返,最终从一句相对平和的问句开始。
封疆在听完骆子儒充当间谍贡献的那段录音后,艰难克制下的心绪,又因为程次驹冷不丁地提及步蘅而决堤奔涌,连心跳都在刹那间涌到喉头,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震碎。
他此刻仍旧坐在这里,没有即刻奔到她身前,是他从迷雾混沌中理出更多过去的思绪后,还需要一点时间来规训自己坚硬了一千多个日夜的唇舌。
为免它一时放肆,再在彼此之间增添新伤。
程次驹这个外力此刻横插进来,封疆稍有排斥:“这几年你经常躲我,我默认了是你怕要提起她。
现在仗着生病,敢口无遮拦、不吐不快了是吗?”
程次驹:“……”
他没想到封疆如此直接地戳破他往日的行为动机,更没想到自以为装得有模有样的、再合理不过的行为举止,在封疆那儿比玻璃还踏马透明。
程次驹干脆移步坐下来,再次嗤笑出声:“没你这样儿的,看破就算了,还非得说破。”
封疆的耐心让他的扯东扯西基本碾碎,轻抬了下下颌,指向不远处的门:“好好儿说是什么手术,或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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