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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了解他性子了,步蘅知道他生起气来很难停下。
他不再吭声,但她不能同样沉默。
隔了五秒,步蘅试着哄他:“我发小下个月回来,约好了去他家在承德的酒窖给长辈寿宴挑酒,给您带几瓶?”
收藏了半地窖红酒的骆子儒无动于衷。
步蘅又尝试:“后海的那家私人藏书馆又快到一月一度的开放日了,我去抄馆主不肯外借的您惦记的那本籍子?”
骆子儒这次没无视爱操心的、长歪了和一般姑娘不走同一条道儿的徒弟:“滚,无事献殷勤,大奸大盗。”
啧……
步蘅立刻放弃做小伏低,知难就退。
这人要是二八少年,谁敢追?一准儿自取灭亡。
**
等上岸从“和事佬”
这一身份中抽身,步蘅直奔坐落于东城区的一个小三进院儿。
小院儿的主人含混地说,也算步蘅半个发小,正从军在外,即将退役归来。
步蘅属于蹭住。
浑浑噩噩补眠了一整个晚上加一个白日,次日,暮色网住远星时分,步蘅才回血复活,再度推开小院儿的门。
乍往四周撂了几眼,就见胡同口蹿出来一只火急火燎的独眼猫。
这猫跑出步蘅视野之前,还轻抬下巴睨了步蘅一眼,高贵之姿合一出慈禧垂帘听政的范儿。
步蘅回瞪了猫一眼,掐了手攥的抹布一把,权当撸了下这猫高贵的脖子,而后专注地去擦门口高悬的那块儿门头匾。
土渍扑簌下落,露出里面染了时霜岁华的两个字——封府。
字脊软趴,无任何大家遗风,是两年前步蘅拿工笔刀东|突一刀,西进一刀,凑合整的。
这门匾房主人曾经看着不顺眼,摘下来将将塞入垃圾桶,又被步蘅拯救回来,重新挂上墙头。
俩字这么看都不丑,步蘅自我感觉。
最起码比门头上有洞,日日漏风那几年,风吹急了的时候,夜里小院儿内总能耳闻到似厉鬼夜哭般的声儿强。
搁院内院外清扫了一圈儿,半个小时之后,步蘅才扛出她寄存在小院内的那辆后轮车漆掉了大半的古董——老凤凰牌自行车。
给半身不遂的车座稍微整了下形,就蹬着那一转就如丧乐合奏似的车链子上路了。
到车站后,把自行车找地儿锁好,侦查了番出站口周边的地形,步蘅最终选择靠在出站口外的石柱上等。
车站日日是客流高峰,往来行人密集,像闻血出动的庞大僵尸群。
步蘅耳侧响起无数行李箱滑轮碾过地面的嗡鸣震颤声,似数列轰隆驶过的列车次第逼近。
她孤身来守“柱”
不待“兔”
,但待“人”
。
今天仍旧有24小时,依然包含1440分钟,还是86400秒,和此前在步蘅生命中惊掠过的二十余年别无二致。
但……不一样。
步蘅在一张掉漆褪皮的雕花老红木桌上,常年撑挂一本拓印胡同风貌的皇历。
在这个日期那个烫金数字上,她圈了一圈,又一圈儿。
笔迹反复叠加,笔锋终于于今日力透纸背。
今儿是封疆退伍回京的日子。
2650公里,两年零一个月,西沙群岛至北京,时间和空间造成的罅隙即将化作飞灰,于今夜彻底消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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