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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去了多久,窗外天色渐明。
黑暗里寂静成雕塑的周三吉活动了一下身体,顺手为床上躺着的周昌掖了掖被角:“快到五更天了,一会儿得起五更出门念‘清净经’。
你现在还是动弹不了吗?”
他说话的时候,眼睛看向别处,不往周昌脸上投去一眼目光。
“动不了。”
周昌如是回应。
那件被周昌从阴生老母坟前小棺材里带回来的衣裳,在经历过李夏梅一事之后,就只剩寥寥数根丝线了。
他此后跟着周三吉回到青衣镇的居处,也做过多番尝试,但都无法令这件‘念衣’恢复丝毫。
没有‘念衣’覆盖全身,他对周常尸身的掌控力度也就聊胜于无。
陌生疏离的空气充斥在两人周围,周三吉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说道:“我已经让人给我师兄捎了信,等他过来,我们一起商量商量,说不定能有别的办法,叫你能走能动,不这样瘫着。
你莫着急。
这会儿我先把你搀起来,扶到院门口坐着。
到五更天的时候,青衣镇所有人必须在自家门口守着,背诵‘清净经’。
念经也是为了将人心里那些妄想刮除了,免得滋生‘想魔’。”
周昌点点头,顺着周三吉的话问道:“我没有学过‘清净经’,到时候怎么跟着念?”
“没事。
这经其实就是一套顺口溜,我说一遍,你也就记住了。”
周三吉笑了笑,抬眼朝周昌看去,他一对上周昌的目光,眼里热切的光忽就暗弱了许多,声音跟着变得低沉,“你听好了,这一套顺口溜是——‘一人不入庙,两人不看井,三人不抱树,独自莫凭栏。
夜黑不出门,进屋不打伞,对镜三息须摇铃,入户首先敲大门’……”
周三吉所说的‘清净经’,果然是一套顺口溜。
诸多民间忌讳都被编入了这套顺口溜里,为的就是教诲人依着这些禁忌来,就能常得清净,不会惹来是非,不使想魔滋生。
“这些子规矩,其实能完全遵守的没有几个人。
你只管记下来,一会儿守在门口背一遍就行了。
反正镇子里的人每天都是这样背,但真全按照经上讲的做的没几个。”
周三吉渐渐打开了话匣子。
周昌在心里记下了这套顺口溜,又同老人问道:“除了青衣镇之外,其他每个地方每天也都会起五更,一起念这‘清净经’吗?
有没有人五更天不起来念经的?”
听周昌提及这一点,周三吉神色有些严肃:“凡是呆在青衣镇上的人,五更天都得起来念经,明明在家却不出门念经的人,左邻右舍发现了,立刻就会盯住你。
他们还会在暗地里和其他人说你呆在家里,不出门念经——到时候,整个镇子的人都盯着你,一连盯你好些天,到时候你就知道这是啥子滋味了……
也是因为大家都被‘想魔’搞怕了,一旦发现别人身上有任何一点不一样,都像是惊弓之鸟一样。
我知道除了青衣镇以外,附近的几个镇、村子,也都有起五更念清净经的规矩,至于其他更远的地方,我就不清楚了,不过就算不念清净经,也肯定有类似的仪式。”
“这种仪式真能防范得了想魔的滋生?”
周昌皱了皱眉。
人们早上聚在一起背诵经文,但对经文里要求的内容却又不能完全遵守,这套仪轨便只剩下了表面意义,不具备任何实际效果。
仅依靠一套念经仪轨,怎么可能防范得了想魔的滋生?
反而是……一旦仪轨出现了纰漏、差错,人们猜疑不定的想法汇集起来,说不定更容易加速‘想魔’的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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