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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进了参政府。
夏日昼长夜短,此时天也还透亮着。
贺星芷眯着眼看向宋怀景,瞧不清他的神情。
不过见他一直未回话,贺星芷又自顾自地说道:
“对吧,伪装成别的身份多不实在呀。
那不直接说你是我哥,我俩去润州做生意。”
马车进了府后走得极慢,前后左右轻轻地摇晃着。
她今日大抵是犯懒了,头上的珠钗极少,在面前只能瞧见一根步摇。
金丝掐的蝴蝶栖在她的鬓边,薄如蝉翼的翅膀缀着珍珠,在马车的颠簸簌簌中轻颤,宛若有只真的蝴蝶落在贺星芷的头上。
宋怀景望着贺星芷眨着依旧困倦的双眼,嘴唇一张一合慢悠悠说着话,他竟就这般怔住。
每每与贺星芷同处一室,见着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会将他拉到万劫不复的深渊里。
但这深渊中全是他与阿芷过去的那些回忆,是在历历在目的只属于二人的记忆。
宋怀景甚至想永远坠落到这深渊中,永远都不会再清醒过来。
与宋怀景亲近的人,总是会问宋怀景同样的问题,贺氏对于他来说到底是不是只剩下执念了而已。
毕竟怎会有人一直心心念念惦记着八年前便亡故的人。
他们总觉得宋怀景只是着了心魔,心中有放不下的执念才这般想念他的亡妻,而不是因为那点根本不值钱的爱。
他们自诩男人最懂男人,觉得哪有人能这般长情?
但宋怀景知道并不是只有执念,因为他确确实实是爱她的。
这世道中的婚姻,往往是门当户对的、利益交换的、父母之命的,虽有两情相悦,但总归是格外难得。
也就是他与阿芷这般患难与共相依为命的人才能凑成两情相悦。
年少时到底是从哪时动心的,宋怀景好似也记不清了。
许是在夜晚他念书时,贺星芷凑着个脑袋靠近一边夸赞他字写得真俊俏,一边拍着他的肩说道:“哥,苟富贵,勿相忘。”
许是在进京赶考的路上,她花了好大一笔银子为他增了新衣,又将炭火推到他身前让他紧着写那双要考取功名的手。
又或许是放榜那日,她兴冲冲地挤开人群,眉开眼笑地对着那些她都不认识的人道:“瞧见了吗,进士及第第三人,是我兄长!”
宋怀景明明看得出,当时的阿芷与他交好是有旁的目的。
但无论何种目的,阿芷过去的那些喜悦、担忧、关切都不是假的。
他都接受这个世界有他猜不透的天机,还有什么事是无法接受的?
就算阿芷接近他是有利所图,他也甘之如饴。
年少时的心动就这般简单,可如今的宋怀景意识到,不是年少时的动心简单。
而是他对贺星芷动心就这般轻而易举。
宋怀景看着她,只觉胸腔心脏震颤不停,呼吸一滞,紧接着攫取周遭的空气,闻到的竟都是贺星芷身上的气味。
“宋大人?”
贺星芷有些狐疑地看着宋怀景,“还是说你心里有别的打算,有什么计划可以和我说,我们这边会配合你的。”
她侧了侧头,步摇的流苏随着头的动作也跟着歪了歪,见宋怀景一直不说话,她撇撇嘴,也提不起精神再主动与他讲话,以为他还在打量着什么计划。
见他好像只是在看着她,又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贺星芷起床气还没过呢,也不理宋怀景了,将头侧开,勾起车帘望着外边的风光。
只是此时,不远不近地听到了一道温润又略微低沉的嗓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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