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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汉白说:“哪有一下子亮好几样真品的,就算行家看着东西为真,也不敢信,更不敢收。”
这是个谨慎与冒险兼具的营生,规矩许多,不成文的讲究更多。
两日后,那瓶子干透了,釉色匀净,肉眼瞧不出损毁痕迹,细密的色斑更分不出哪颗是后天人为。
临出门,丁汉白擦洗自行车,一阵子没骑,车胎都瘪了。
抬眼见纪慎语抱包走来,老天爷,亲祖宗,几十年出这么一个俊美如玉的人,穿得那是什么东西……宽大条绒裤,皱巴巴的衬衫,深蓝劳动外套,还踩一双绿胶鞋!
丁汉白眼睛辣痛:“你疯啦!”
纪慎语冤枉:“不是你让我打扮朴素点?”
他费劲弄这身衣服,没成想被对方一票否决。
情人眼里出西施,这厮却明晃晃地嫌弃他,一路上既不薅树叶,更不反手作弄。
他想,出租司机还陪着侃大山呢,于是一巴掌打在丁汉白的背上。
丁汉白一动:“干吗?”
纪慎语问:“我丑着你了?”
丁汉白支吾:“……你从哪儿弄的衣服?”
纪慎语找店里伙计借的:“管得着吗?”
这二人拌嘴吵架一向如此,全靠提问,绝不回答。
街上车水马龙,骑不快,他们俩就你问一句我问一句,一路问到了古玩市场。
下车对视一眼,嗓子冒烟儿,正事儿没干先去喝了汽水。
没多久张斯年也到了,三个人,两样真东西。
丁汉白和张斯年早在这地界混了脸熟,因此只能凑一起摆摊儿。
纪慎语落了单,寻一块阴凉地方席地而坐,摆出包里的四只物件儿。
小口尊、葫芦洗、竹雕笔筒和扇子骨,样样巧夺天工,但只有小口尊是真品。
他擎等着来人问价,几个钟头悄然而过,问的人不断绝,买的人不出现。
又过一会儿,张斯年蹭过来,只看不碰,低声问:“怎么修的?”
纪慎语答:“多次吹釉。”
张斯年说:“这点绿斑做得真好,不是调颜料弄的吧?”
纪慎语回:“氧化法。”
张斯年想了想:“貌似听过,这叫娃娃面?”
纪慎语说:“斑少,叫美人醉。”
又待片刻,张斯年起身自叹:“六指儿能瞑目喽。”
负手瞎转,瞅一眼长身玉立卖梨壶的丁汉白,再瞥一眼安坐等买主的纪慎语,哼起京戏,忽生功成身退的念头。
其实算不上功成身退,可徒弟那么出息,他给自己贴贴金怎么了。
继续消磨,纪慎语垂着头打瞌睡,忽来一片阴影。
他抬手,对上面前的男人,仿佛从前见过。
不料男人一把抓住他,怒气冲冲:“你这小骗子!”
纪慎语恍然想起:“你是买青瓷瓶的大哥?”
张寅心里那个恨啊,亏他自诩懂行,可屈辱的事儿一件都没少干。
一晃眼,胳膊被人拂开,竟然是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丁汉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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