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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到我面前,蹲下身子,帮我理了理衣领。
她的手指,冰冷得像冬天的铁。
她看着我,露出了一个微笑。
那是我见过的,最悲伤,也最陌生的微笑。
她说:“何晨,妈妈今天要去办一件很重要的事。
你在家,要听舅舅的话。”
然后,她站起身,没有再看我一眼,拿上她的布兜,走出了家门。
那天,她没有骑那辆老旧的自行车,而是罕见地,在路边,拦下了一辆红色的夏利出租车。
车子很快就消失在了街角。
我站在窗前,看着那辆车消失的方向,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巨大的恐慌。
我知道,妈妈此去要办的重要的事,和钱有关。
等她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舅舅立刻迎了上去,脸上堆着讨好的、急切的笑,声音压得像蚊子叫:“姐,怎么样?事……办成了?”
妈妈没有看他,甚至没有换鞋,就那么径直地走进来,把手里的布兜,重重地扔在了饭桌上。
布兜的袋口没有系紧,里面的东西,因为惯性,滚了出来。
那是一捆钱。
崭新的,用银行的牛皮纸带捆得整整齐齐的,红色的大团结。
那一捆钱,静静地躺在我们家那张掉了漆的、油腻的方桌上,在15瓦灯泡昏黄的光线下,散发着一种近乎妖异的、刺目的光芒。
我和舅舅都看呆了。
我们从未在现实生活中,见过这么多钱堆在一起的样子。
那红色的光,似乎带着一种魔力,能把人的魂魄都吸进去。
舅舅的眼睛里,瞬间迸发出了贪婪又狂喜的光。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去摸那捆钱,但手伸到一半,又像是被什么东西烫到了一样,猛地缩了回来。
他抬头看着妈妈,脸上的表情,敬畏多于喜悦。
“姐……这……这是……”
妈妈依然没有说话。
她走到墙角的脸盆架前,拧开水龙头,把手伸到冰冷的水流下,一遍又一遍地冲洗着。
她洗得很用力,很慢,仿佛手上沾了什么看不见的、极其肮脏的东西。
她用那块已经洗得发硬的“蜂花”
牌檀香皂,反复地搓揉着她的每一根手指,每一个指甲缝,直到手背的皮肤,被搓得通红。
那晚,家里没有人再提起那笔钱的来历。
它像一尊沉默的神像,被供奉在我们家最深的秘密里。
舅舅程伟因为心虚和敬畏,不敢再问。
而我,则从妈妈那晚冰冷的眼神里,读懂了一种不容触碰的威严。
我们都默契地,将这个话题,埋在了心底。
外公的病,因为那笔钱的及时到位,奇迹般地稳定了下来。
医生说,只要后续康复跟得上,就有希望站起来。
家里的气氛,除了妈妈之外,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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