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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身子弱,连日操劳怕是撑不住,不如把管家的权交出来,我替你担着,也省得你费心。
“她语气中带着不容拒绝的强硬,字字如钉,砸在寂静的房间里。
话音落地时,朔风裹挟着冰碴如千军万马般撞在雕花槅扇上,槅扇上嵌着的云母片被打得嗡嗡作响。
檐角鎏金铜铃在风中疯狂摇晃,“当啷当啷”
的声响惊得栖息在梧桐树上的老鸦扑棱棱四散惊飞,枯瘦的枝桠在暮色中剧烈摇晃,似是被无形的巨手攥住疯狂震颤。
积了半日的残雪簌簌坠落,在青砖地上砸出点点白痕,宛如未干的泪痕。
那细碎的簌簌声,原是廊下铜铃在穿堂风中不住摇晃,青铜撞座相击发出的清响,混着远处更鼓沉沉的闷响,一声接一声,似是催战的号角。
檐角冰棱被风刮得咔咔作响,檐下灯笼也在狂风中剧烈晃动,昏黄的光晕将廊柱上的缠枝莲纹投映得忽明忽暗。
寒风呼啸间,仿佛能听见荣禧堂的檀木屏风后,衣袂翻飞、暗潮汹涌——邢夫人攥着翡翠护甲的手指正深深掐进掌心,王夫人指尖转动的念珠已在素绢上蹭出细痕,这场嫡庶有别的博弈,这场关乎荣府命脉的管家权之争,早已在这寂静的夜里,悄然拉开帷幕。
2.邢夫人:夺权逼王(二)
王夫人听到“交权”
两个字,腕上的翡翠镯子突然顺着小臂滑下,在红木桌面上撞出清脆声响。
她猛地抬起头,鬓边半旧的点翠头钗随着动作轻轻摇晃,映得苍白的脸愈发没了血色。
那双往日藏在金丝眼镜后的眼睛此刻完全暴露,先是闪过被蛰般的错愕,旋即泛起盈盈水光,将眼角细纹里残留的胭脂晕染成浑浊的淡红。
她下意识攥紧帕子,指尖深深陷进绣着并蒂莲的缎面里,喉头滚动了两下才发出声音,沙哑得像是掺了碎瓷片:“大太太这话是什么意思?老太太刚走,府里还乱着,抄家的余波没平,外面还有一堆债要还,这时候谈交权,不是让人看笑话吗?“说话间袖口滑落,露出腕间几道青痕——那是前日翻检库房时被箱角撞出的瘀伤,此刻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青紫色。
“看笑话也比把家败光好。”
邢夫人身子往前倾了倾,语气里带了几分强硬,“你当我不知道,抄家的时候虽抄走了大部分家产,可你手里肯定还藏着些私房。
如今府里连下人的月钱都快发不出来了,你却捂着银子不肯拿出来,这不是要把大家都逼死吗?”
这话像一记重锤,砸得王夫人脸色发白。
她攥紧手里的绢帕,指腹把绢帕的边角捏得发皱:“我藏私房?大太太这话可要有证据。
老太太在时,府里的账目都是公开的,我手里除了老太太留下的那点养老钱,再没别的银子。
倒是大太太,这些年老爷给你的体己,怕是不少吧?”
“你少跟我扯这些有的没的!”
邢夫人猛地一拍桌子,炕桌上的粥碗晃了晃,洒出几滴粥在桌面上,很快凝成了白痕。
“我不管你有没有私房,这管家权你今天必须交出来!
不然我就去外面说,你借着老太太去世的由头,私吞家产,不管府里人的死活!”
锦儿攥着茶盘的手指节发白,檀木纹路硌得掌心发麻。
滚烫的茶盏在托盘中轻轻震颤,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的视线,却掩不住主位上骤然凝固的空气。
邢夫人尾音落下的刹那,王夫人腕间翡翠镯子磕在紫檀桌面上,清脆声响惊得廊下铜风铃叮咚作响。
这位平日里端庄持重的当家夫人此刻如同被抽去筋骨,脊背佝偻着倚在湘妃竹榻上,月白绫帕死死按在唇畔,指缝间洇出的水渍混着胭脂,在素绢上晕开惨淡的痕迹。
锦儿偷眼望去,见王夫人眼底血丝密布,泪珠子砸在膝头的《女诫》书页上,洇湿了“夫为妻纲“几个朱砂字。
窗外秋雨不知何时落得急了,雨打芭蕉的声响里,邢夫人慢条斯理地转动着鎏金护甲,将一方账册推过八仙桌:“妹妹且瞧瞧,这月绸缎庄的进项,可比去年同期少了三成呢。
“话音未落,王夫人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绣着并蒂莲的帕子掩住口鼻,指节泛出青白,像是随时会昏厥过去。
锦儿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白玉茶盘在颤抖中发出细微的吱呀声,像是老宅屋檐下那串将断未断的铜风铃。
她偷眼望向主位上的王夫人,只见那抹绛紫色缎面旗袍微微起伏,檀木护甲正有一下没一下叩着扶手,在寂静的花厅里敲出令人窒息的节奏。
“前日在库房盘账时......“邢夫人拖长尾音的话还萦绕在耳畔,锦儿几乎能看见王夫人眼底炸开的冷芒。
那些藏在樟木箱底的暗账、连夜送往金陵老宅的十二抬箱笼、还有每月悄悄流入宫中的体己银子,此刻都化作无数只黑蚁,在她后颈密密麻麻地啃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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