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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书院中人纷纷好奇,转顾林升,也有人听了他的话频频颌首。
成若愚淡笑回答,“自古宦臣奸狡贪酷,昔东汉西邸聚钱,中珰肆虐之祸未远矣,本朝正应当以史为鉴,防患未然。”
“防患未然?”
林升昂首追问,“先生的意思,是宦臣敛财为祸还尚未发生了?”
“以史为鉴,不需事事都发生才能知晓。
宦臣乃是皇家奴仆,为利之一字,邀宠献媚毫无节制,历古至今概莫如此。”
林升满眼不屑,挑眉冷笑道,“先生已回答我了,原来你所虑之事确是尚未发生。
先生说不需发生亦可预判结果,将罪责都归在宦臣身上,请问先生,这罪责,算不算是莫须有呢?”
成若愚当即愣怔了一下,这莫须有三个字,如同平地惊雷,在书院众人间轰然炸开,人群开始交头接耳,议论之声瞬间此起彼伏。
有人扬声质问林升,“哪里来的小子,居然如此无礼!
竟像是为那些阉宦说话,该不会是南京十二监派来的吧?”
立刻有人应声起哄,纷纷说林升是南京派来监视书院和先生讲学的,又有人说他面白清秀,看上去分明就像是个内宦,更有几个好事者慢慢逼近,看样子像是要同他理论一番。
“果然是宦臣混进来的奸细!
把他轰出去。”
“这些阉宦无孔不入,连书院都不放过,怕是要怂恿皇上禁了对他们不利的言论。”
“包藏祸心,人人得而诛之。”
他们步步紧逼,迫的林升连连倒退。
容与忙将他揽在身后,朗声道,“君子矜而不争,和而不同。
诸位在此听慎斋先生讲学,想必都是心慕此道,若围攻一个持不同意见之人,岂非有违圣贤之训?相信先生也不欲看到诸位与人争斗,偏私一己之见。”
众人目光又都转向他,因一时难以猜测出他的身份,俱都狐疑的上下打量起他来。
成若愚挥手示意众人安静,问容与道,“愚方才所说,确为一家之言,一己之见。
愚愿聆听先生不同之高论,可否赐教?”
容与冲他拱了拱手,“不敢,先生客气。
在下对先生不与民争利之说亦深感赞同。
然而在下以为,此刻尚不是藏富于民的好时机。”
“国朝四邻不宁,西北、辽东屡有外敌侵扰边境。
先帝怜边境百姓长期被外敌虏掠,故多次筑防关隘,屯田驻军以防御。
及至本朝却因边防经费不足,又不能增加农田赋税,才要增收商税和矿税,以充裕朝廷之收。”
“如先生所说,将此二税废止,那么对内会使国库空虚,对外则使边防费用缺乏。
守卫边疆的兵士一样是我朝子民,他们挨饿受冻,试问朝廷用什么去供给他们?彼时虽能藏富于民,可外祸一起,又该如何抵抗?国力衰败,朝廷不能保护百姓,百姓的财富早晚会成为被掳掠的对象。”
他顿了顿,环顾四下,接着道,“如今皇上改革税政,正是防患边疆战事起,百姓辛苦积累的财富被劫掠一空。
然而在座诸位,怕是难有身披铠甲、手执刀箭去边境抗击外敌的志勇,却又想废除朝廷征税,破坏边防军费供应,损害朝廷用兵之计。
如此思量不免失了忧患之心。
着眼点,也无非和自身相关那一个利字罢了。”
说完这番话,见成若愚与众人陷入沉思不语,容与又缓缓道,“先生言自古宦臣皆贪渎,却是不假。
但若非朝中百官皆出于私心不肯征税两税,皇上又何用倚靠宦臣?在下以为,当今皇上乃英明圣主,断不会重蹈历代宦官乱政之惨祸。
先生和在座诸位,与其只盯着宦臣是否参与政事,倒不如多为皇上和朝廷思虑,如何能解决外患内忧,而后使民富国强,永保万民安康。”
成若愚听得深深蹙眉,愈发仔仔细细端详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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