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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处县衙本来乃是梁大的居所,因为是宗族的核心据点,所以梁大颇曾动用相当人手大兴土木,加之整修扩建;没想到因为遭到雷氏的逼迫,一语之下,竟不得不拱手让出。
虽说雷远也客客气气地给了个县尉的职务,说到底,总是有些屈辱的,但梁大这人倒也忍得住,居然就殷勤陪同着,一起往县衙的里面去。
县衙坐北朝南,分为三进,每一进的规模都颇显宏大,有重楼叠阁、高墙深院。
此前梁大耗费了许多资财,在院落中添加了诸多珍玩,甚至有几件锦缎屏障和缀有砗磲玉石的垂帘。
这时候它们全都被撤下了,甚至包括许多精美华丽的家具陈设也都不在,院落屋宇内空空荡荡,反倒显得庄重肃然。
看到这情形,梁大微微一愣,隐约露出痛惜的表情。
“梁君,那些珍玩之属,我已令人妥善储藏了,请你随我的部下同去确认,然后尽快遣人将之运走。”
蒋琬唤来一名小吏,微笑道。
“好,好!”
梁大连忙跟着那小吏去了。
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一处高墙之后,雷远和蒋琬两人继续踏看。
县衙第三进的地面,较之于前两进陡然抬升,比周边地势高出丈许,像是一座极其古老的型四方巨大土垒。
由于年久失修,土垒的四角都坍塌了,露出夯土下方层层叠叠的残垣和厚砖,坍塌得特别厉害的东南角,夯土层完全流失,形成一片扇形的缓坡。
弯曲盘绕的藤蔓在缓坡上生长着,在藤蔓间,可以看到深嵌在土层间的石器和碎瓷片。
蒋琬小心翼翼地在缓坡上来回走了两遍。
雷远奇道:“公琰莫非有什么发现?”
“续之,我们脚踏的这座城池,最早在春秋时就曾记入史籍,昔日伍子胥攻破楚国郢都,昭王弃城西逃,涉睢济江,入于云中。
这处台地,想必便是昭王曾经落脚的云中故垒了。
只可惜后来又经数百年的重重兴建修缮,将整座故垒压在了高台之下。”
此前雷远主张了多次,两人闲聊之时,蒋琬不称县君,彼此以朋友相待。
“原来如此,公琰博学广识,着实叫人佩服。”
雷远也不禁有些感慨,忍不住俯身下去,摸了摸土层间被压得密实的碎片。
他信步登上夯土台基,只见那里或许曾修建过许多建筑,但如今全都没了,遍地残垣断壁,还有木制构件的碎块。
碎块都已经朽烂不堪了,拿在手里一捏,就簌簌碎裂。
大概是因为此地太过荒废,梁大丝毫都没有修整过,就任凭保留着破败粗粝的状态。
但雷远倒是很喜欢这里,他站在台地上向西面远眺,只见群山连绵,没有尽头。
一座又一座的山头密密排列,就像深海中无穷无尽的大浪,将要向岸边推挤过来。
而视线转向东南,则是平缓的大片田地、草甸和疏林,一层层地势渐低,像是阔大的阶梯一样,阶梯的边缘或者有灰色的岩层,或者有青黑色的灌木丛,勾勒出无规律但优美的弧线。
雷远又转头看看西面,感叹道:“身在此地,忽然觉得与灊山中的风物并无不同。”
蒋琬问道:“我曾听乡人说起,此地乃是六山一水三分田。
想必灊山也是如此?”
“只是景色近似罢了。
灊山大营的位置更加深险,根本没有这样适合农耕的膏腴之地,大营所在也只是破碎割裂的山间台地,哪像这边……”
雷远想了想,叹了口气:“都说淮南豪右好武习战,部曲士卒又惯会升山赴险,抵突丛棘。
其实都是胡扯,要不是被逼得没有办法,谁愿意在山里混日子。
此地实在比灊山强多了,真是一块宝地,不愧乐乡之名!”
蒋琬笑了起来:“能用来安置庐江雷氏的地点,自然不是随便选的,左将军府的幕僚们为此在数天里翻阅大量版籍,这才择出适合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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