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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雁清抬眼,轻描淡写道,“一日利,日日生,年年岁岁生生不息,当真走至弓折刀尽之地亦是我的命数。”
从何时起凡事三思而后行、走一步算十步的沈雁清竟也有罔顾前程之时。
纪决望着昏暗处的沈雁清,低声,“我只求榛榛平安。”
“纪大人不必挂心,那本就是我的分内之事。”
沈雁清抬步往外走,走至木门前,略微侧过脸,又寒冽道,“只是我要奉劝纪大人一句,纪榛念你为兄长,长兄如父,只望纪大人往后莫要多出旁的心思。”
纪决面色一僵,被“长兄如父”
四字压垮了挺肩,张口难言。
他目送着沈雁清阔步离去,半晌,在萧索的牢狱里萎落地合上眼,亦锁住一腔不可见世的驰思。
墙缝的光落在他微白的骨节上,他抓住着这一缕光,照亮他心中所望。
榛榛,你我终会相聚。
—
沈府主院一派死沉。
纪榛梳洗过后换了干净的衣物坐在铜镜前,乌发半湿,发尾坠下的水珠在潮了地面,被地龙一蒸,冒出腾腾的热气。
连着被绑了几日的吉安昨夜已从柴房里放了出来,若不是裕和暗中投食,定要丢了半条命。
纪榛与之主仆情深,气得要找沈雁清讨个说法,得知对方一大早便外出,满腹怒火无处泄,又不好拿沈府的下人出气,烦闷不堪。
最终只得不让吉安伺候,把人打发回去歇息了。
他坐着生闷气,婢子替他擦拭湿润的发,他抬眼又见侍从要往浴桶里倒新水,困惑道:“我已经洗过了。”
纪榛昨夜翻来覆去好不容易哭着入睡,却发了一个又一个的噩梦。
一会儿是沈雁清狠厉的神情,一会儿是蒋蕴玉远去的身影、一会儿是兄长在狱中受刑的场景.....等一惊醒就有侍从烧了一壶又一壶的热水往厢房里运,美名其曰替他洗尘。
许是沈雁清授意过,无论他问什么都没有人搭理他。
纪榛在外头风吹日晒三日,确实有几分潦倒,可他已经梳洗完毕,哪有洗了又洗的道理?
侍从果然还是不理会他,倒了水就垂首告退。
纪榛正想询问沈雁清的去处,还未张嘴就见他欲寻的身影出现在房中,他慢慢站了起来,惴惴地望着门口处的沈雁清。
“所有人退至院外,没有我的吩咐不许进内。”
纪榛问责的话已到了嘴边,可见着对方冷凝的眉眼,拿着木梳的手一紧,钳口结舌。
沈雁清朝他走来,他强迫自己站在原地不动,对方摁住他的肩膀让他坐回凳上。
他念着要为吉安讨回公道,鼓起勇气地唤了声,“沈雁清.....”
手中的木梳被抽走,纪榛透过打磨得光洁的铜镜注视着身后之人。
沈雁清竟替他梳发,神色平静道:“我方才去见了纪决。”
纪榛眼睛一亮,连忙转身抬头,迫切地看着沈雁清,“我哥哥可好?”
兄弟俩连问候对方的言语都是相同的。
沈雁清用两指扳正纪榛的脸,让他重新对准铜镜,实话到嘴边变成了,“不大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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