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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哥决定离开大濠,他划着扁舟,来到距大濠五里外的苇荡内将船泊下,一圈下来,已是深夜。
乌篷内,雷公道长问:“你还不睡呀,三哥?”
三哥以为道长睡着了,在微微摇晃的小船里躺着,就像睡在摇篮里,轻微的划桨声,如同催眠曲一般,最宜入睡。
三哥道:“是,怎么,前辈没睡着?”
雷公道长道:“睡不着。”
三哥道:“有我看着呢,还有‘二黑’在,前辈就放心睡吧。”
雷公道长道:“不是不放心。”
“那为啥?”
雷公道长道:“在船上,贫道睡不着。”
三哥道:“啊,想必晚辈在苇荡内行船,吵了道长,得,睡吧,现在,船不走了。”
雷公道长道:“无论船动,还是不动,只要在船上,贫道就是睡不着。”
三哥道:“啊!
你晕船?”
雷公道长道:“不,天生的毛病。
贫道父母是汉江的渔家,日夜漂泊江上,打鱼为生,贫道出生在渔船上,据父母说,自打生下来那天起,贫道就吵夜,整宿啼哭不休,起初,父母以为贫道有病,四处求医,无果,天一亮,啼哭即止,也能吃喝,却睁着双眼,不肯入睡,入夜即哭,如此循环,无休无止。
婴儿无睡,日渐消瘦,眼看无救,父母无奈,将贫道交给务农的祖父母抚养,不想一上岸,贫道就睡着了,一直睡了三天三夜,从此,也不吵夜了,逢夜必睡,一觉睡到大天亮,还特别会吃喝,成了个胖墩儿,若上船,依旧老方一帖,逢夜哭闹,搅扰不休。
父母无奈,自幼将贫道交由祖父母抚养,从此,不敢在夜间带贫道上船。”
三哥道:“咦,有这等怪事!”
雷公道长道:“说煞不信,如今已改了很多啦,在船上夜是不吵了,却依旧睡不着,白鼓鼓睁着双眼,翻来覆去,一直到天亮,这味道,不太好受呀。”
三哥道:“行,晚生找块干燥地皮,让道长上岸安睡。”
雷公道长喜道:“多谢。”
三哥划着船,在芦荡中寻觅,终于,在距大濠七八里外的苇荡中,找到一块干燥地皮,他将船泊在小河边,提着风灯鱼叉镰刀,进入苇荡,在地上插上鱼叉,将风灯挂在鱼叉上,用镰刀割去一小片芦苇,从船上搬下油布竹杆,搭个帐篷,将割下的芦苇,复盖在帐篷上,雷公道长见了大喜,一头钻进帐篷,倒地呼呼大睡起来。
三哥提着风灯鱼叉镰刀,回到船上,将鱼叉插在河边,风灯挂在鱼叉上,划着船,熟悉周遭地形。
小河宽约一丈许,围绕夜宿苇荡一周,在周遭串连起三个水塘池沼,并呈放射状,向外延伸出七条小河,夜宿苇荡状若岛屿,足有十余亩,芦苇密集,满目芦花,三哥取个名,叫芦花岛。
乌篷船绕行芦花岛一周,回到风灯旁,泊下,三哥吹灭风灯,钻进船舱安睡。
唯独没睡的是二黑,它一会儿趴在船头,一会儿,上岛蹲伏在帐篷旁,眯缝着一双碧绿的眼睛,耸着耳朵,偷觑着这片黑黝黝的的芦荡。
天明,无风有雾,鸥啼鹤鸣,此起彼伏,只闻其声,不见其形。
三哥起身上岛,在帐篷旁支起炉灶,烧水做饭,做完饭,忽地记起,该给道长煎药了。
昨天煎的药已用完,今儿还需用药。
道长伤口虽已好转,要想好得快,药是停不得的。
哎,南不倒在就好了,像道长此类硬伤,不出三天,就能治愈。
雾天煎药最好不过,炊烟遁形,十分隐秘。
不过,煎药时药味却少不了,好在此时无风,药味难以扩散,被发现的可能性极小。
此时不煎,更待何时,一念及此,三哥赶忙动手煎药,并叫醒道长,用早餐。
灶火炽旺,药味蒸腾,四野分外安详。
***
黑夜,芦荡里,一条黑篷渔船,悄没声息地在小河里游弋。
那是一条黑色船体的黑篷船,篷旁插着根黑杆子,杆上挑着盏风灯,船头尖削,船身狭长,船舱里堆着渔网,这是大濠上最常见的小渔船。
船尾坐着个须发蓬松的渔夫,戴着顶草帽,帽檐儿压到眉梢,四十余岁,划着船桨,此人正是易容后的金毛水怪黄头毛;船头坐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尖嘴猴腮,此人便是狗仔。
狗仔手上不时划两下桨,转着眼珠子,在暗夜中寻觅可疑踪迹,他时不时,用鼻子抽吸着空气,嗅气味,像似鼻膜炎患者,黑篷船漫无目的地在大濠周遭游荡,像是在找鱼窝子下网的渔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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